那阴官见状则轻笑一声,对他说道:
“看你这个人如此迂执偏狭,那么下一世就罚你投胎到山西一户姓蒋的善良人家去做节妇,替他家护守好闺门,好享受旌表的光荣。”
柳某垂头不敢反驳,如此,两人之间的恩怨就判完了。
程氏的魂魄被打了一顿大板才被放还回来。
他摇头看着同号的考生道:“我醒神后发觉自己的仍旧坐在考场的号房里,现在我下身被板子打得伤痛严重,也无法安心坐着写文章了。”
说着,他面露悲怆的继续道:“即便是还能坐下写文章又能如何呢?我被判罚剥夺功名,就算是能写出惊才绝艳的好文章,最后也不会考中的,与其这样,我还留在这有什么意义呢?”
话音落下,号内陷入长久的沉默。
张恒志还好,他见的多听的也多,对此也已经见怪不怪了。
反观号内的其他两米考生,他们的反应就要复杂的多,一来是被这光怪陆离的事震惊的瞠目结舌,二来则是对程氏做出的事情不敢苟同,刚还苦口婆心的劝程氏不要放弃科考,这会看他的眼神,却已经不由自主的满是轻蔑与不屑,一个个更是视他如蛇蝎一般避之不及。
他们皆因厌恶没有再劝,张恒志也因相信没再开口。
程氏目光环视一周,见再没有人和他说话,也没人阻拦他,长叹一口气后,便捂着屁股一瘸一拐的离开了。
号内剩余的三名考生面面相觑,谁都没再说什么,只默默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继续答题。
接下来发生的事就平静的多了。
张恒志照常完成考试,虽未能拿到会元,但也中了贡士,又在京城等了一段时日后,转眼就到了殿试。
按照当时的制度,殿试是由皇帝亲弟主考,设有阅卷大臣和读卷大臣从旁协助,只考策问一场。
殿试的排名对于春闱就相对于复杂一些。
出榜排名分为三甲,一甲只有前三名,赐进士及第,前三名又分别称为状元,榜眼,探花,合称三鼎甲。
二甲赐进士出身,有若干名,其中第一名称为传胪。
三甲赐同进士出身,也有若干人。
凡考上三甲者,都统称为进士。
张恒志没能考上一二甲,倒也没落榜,而是在三甲之中,也就是同进士出身。
按照规矩,除一甲的状元,榜眼,探花可直接这些殿试之后立刻被授予翰林院修撰和编修,不必参加朝考,其余考中的进士都需再参加一场朝考,朝考之后,二甲的传胪以及朝考的第一名朝元也要到翰林院任职。
其他贡士再根据复试、殿试、朝考三次成绩得出录取等级,再根据录取等确定授予的官职。
这些繁琐的流程无需多说,且说张恒志,他虽平稳过关,然而取得的成绩却不算高,最终被指派到酆都,任职四川丰都知县。
不过即便如此,当消息传回长治县时,众人也是免不了一阵欢欣雀跃。
张恒志赴任之前得先返乡收拾行李清点家产。
这一走就不知道何时能回来了。
他在长治县的一众好友前来迎他时何等欢欣,送别时就有多惆怅。
临别那天,几人结伴来送,便来说书先生都撂下了他茶楼内的活计来了,他依旧是那一身体面长衫的打扮,似是不想离别的情绪太压抑,便轻摇折扇顽笑道:
“往日总叫你泼皮无赖,想来将来是不能了,张大人。”
张恒志闻言就脸红了,讪笑道:“哪里,不过是个知县,算不得什么大人,你依旧可以叫我无赖。”
“咦,那可万万不可。”说书先生当即煞有介事的摇头道:“可不能这么说,便是知县,我等草民也得喊一声大人,更何况你年纪尚轻,如今虽只是个知县,将来却未必只是知县,若是政绩考核出众,说不得将来也要进翰林院的。”
“正是如此。”
李某也跟着从旁附和道:“若是大人将来有什么前途,可别忘了我。”
临别了,其他人也都纷纷说些祝他康泰,仕途顺遂的吉祥话。
不过是些吉祥话,张恒志本也不是急功近利之人,闻言也并未全然放在心上,便对前来送别的众人拱手作揖道:“那就承各位吉言了,眼看着时候不早了,各位都赶紧回去吧,我也要赶路了,来日方长,总有机会再见。”
自此,众人分别,张恒志拿着京城发下来“告身”和“鱼符”一路风雨兼程的赶往丰都县。
因为必须要在期限之内赶到地方上任,再加上这次也算上是举家搬迁了,张恒志这次没有再像之前赶考那样慢慢悠悠的自己一个人走,而是雇了马车和一些脚夫,一来是这么多东西路上歇脚总得有人搬搬扛扛,再来就是路途遥远,他折腾完家当都要搬迁到四川那边,可以说是把近乎全部的身价都随身携带了,银钱实在也不算少,途径偏远山地总是心里打鼓,怕遇到山匪,多带几个壮汉还能壮壮胆子。
不过张恒志心里也清楚,这要是真的遇到山匪,就他随行带着的这些人,根本就没有还手之力。
幸而他们运气不错。
便是中途路过不太平的地界,也并没有被山匪之类的给盯上。
跟着张恒志出行的这些都是长治县人,此前也认识张恒志,虽说如今他即将要做官了,可到底还没有真的到任上,众人的感觉依旧没那么真实,和他说话也并没有面对青天大老爷时的拘谨,偶尔也会开玩笑的调侃道:
“这有福星高照的就是不一样,赶起路来都要顺当的多了。”
也有人听说过张恒志此前的一点事,继而顽笑道:“要我说他合该就该是去丰都县当知县的命,要不之前那些稀奇古怪的事别人都没碰上,怎么就他给碰上了呢?就是为了去丰都做的准备。”
有人不解的问道:“这和去丰都当知县有什么关系?”
就连张恒志也颇为不解的探头询问:“是啊,这其中难道有什么必然联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