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人谁写日记啊！

范进有写日记的习惯，恰好皇帝看过他的日记，知道一些重要的事情。

《王守仁观察笔记》、《剿匪日记》、《平叛日记》……该知道的都知道得差不多。

然后皇帝悟了。

手里掌握着臣子的把柄，不一定要做什么，只要让他们时刻感受到威胁即可。

比如他现在立太子、搬进西苑养禽兽，内阁众人都不敢有意见。

认识的人越多，越觉得猛兽可爱。

范进说得对，他重用厂卫、武将，百官都说他胡闹，那就重用文官好了。

杨廷和总体上是个合格的首辅，虽然收黑钱，但喜欢干活。既然爱干活，就让他有干不完的活。

将来有什么黑锅，就是首辅不做人。

正德十七年正月。

在湖北安陆的兴王朱厚熜今年十五岁，对修道很感兴趣。

新年的鞭炮声响起时，他正好翻开《尚书》的一页，上面有一句“不敢荒宁，嘉靖殷邦。”

这一刻，朱厚熜像是被什么拨动心弦，很快又归于平静。

“练得身形似鹤形，千株松下两函经。我来问道无余说，云在青天水在瓶。”少年朱厚熜穿着一身道袍，望着幽幽夜空。

云在青天水在瓶，说的多好啊！

本王悟了！

他似乎失去什么，又似乎挣脱某种束缚，开始新的人生。

……

范进终于实现替皇帝养老虎豹子的理想。

锦衣卫找到浙江嘉兴，召他回京城。

蘧祐见状，立刻让人把儿子蘧景玉的行囊收拾好，送儿子出门。

“你跟着范先生好好学吧！省得天天在家折腾我的乖孙。”蘧祐坦言。

蘧景玉抱着行囊，满脸震惊：“我刚回家的时候，您揽着我热泪盈眶，说‘我的儿啊！你活着回来了！日后就在家里清闲度日，再也不出去了’。这才多久，您老就嫌我碍眼？”

回家前七天，是乖乖我儿，让厨子变着花样做好吃的。

第八天开始，就是“不孝子”！

现在直接扫地出门了？

父爱果然是会转移的。

蘧祐语重心长地说：“我都是为你好！跟着范先生有前途！有几个人，能让皇帝派锦衣卫来召见呢？”

蘧景玉觉得，养老虎豹子这种前途，没有也不要紧。

老父亲一定是随便找个理由，就是想赶他出家门。

……

走远之后，蘧景玉还是满脸不高兴。

范进说：“其实你内心是高兴的。”

“呃，您怎么知道？”蘧景玉挠了挠头。

范进笑道：“你的脚步是轻松的。像你这样在外面飘荡惯的，怎么耐得住乡村闲居呢？外面风风雨雨的人生，才有活着的感觉。”

“或许是吧，但我又觉得对不起家人。”蘧景玉懊悔自责，又好奇地问：“您的妻儿这些年都在京城，您会想起他们吗？”

范进淡淡地说：“各自安好罢了。”

京城里留着他的家当和积蓄，够胡甜和范小贤过平淡的日子。

就像胡同路口的槐树，花开花谢，一年又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