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阮早早地把车停在站前广场外等着我,一眼看到我,他远远地摇下车窗,向我挥手示意。我上了车后,小阮问道:“呈姐,芜湖那边的情况怎么样?”
我说:“我们湖北就不要谈论那边的事情了。”
小阮说:“我们都已经听说了,芜湖分公司的娄总被剥夺了很多权力,他现在也就成为了一名普通的打工人。”
我惊讶地说:“我才刚回来,消息就传得这么快。”
小阮笑着说:“呈姐,这都是信息时代啊,一个电话或一条信息就搞定了。”
我立即转换话题,说:“这两天的工程进展如何?”
“听说年底就能完工。”
“太好了,这样我就可以安心在海南工作,同时陪孩子。”
我们的车回到工地办公室楼下时,赖总已经在门口等着了。他表情复杂,但我没在意,点头打了个招呼,然后直接上楼去了财务室。赖总跟着我上来,说:“呈虹,你没事吧?听说芜湖的娄总一直追到合肥想拦截你。”
我解释道:“娄总有件事找我,可我手机没电联系不上,所以他干脆开车过来了。”
“那就好,我没其他事,只是知道你回来了,就过来问候一下。”
我开始忙碌起来,赖总可能觉得没意思,就离开了。
晚饭时,几个和赖总关系紧密的管理员用异样的目光看着我,似乎在取笑我,但我选择无视。毕竟,在管理者和被管理者之间,矛盾和对立是常见的。他们总是试图在费用报销凭证里“掺水”,而我偏偏就是那个“挤水”的人。
晚饭后,我决定去影成村散步。这个村庄座落在海子湖旁边,村里主要是留守的老人和孩子,几乎每家都养着一只大黄狗。虽然我对狗有些害,但是想到工程即将结束,我以后可能再也没有机会来这里了,所以还是决定进村走走,看看景色。
恰好女儿给我打电话,说她们年级要去秋游,问我什么时候才能回家。
我告诉女儿,我会尽量加班工作,但至少需要再过两周才能回去。我安慰她说,秋游费用会由同事梁阿姨安排。
女儿告诉我,并不是因为交钱的问题,而是她们班上有好几个同学都想在秋游时品尝我亲自做的饭团子。
我想起女儿上次去春游时,我给她带的饭团子被其他孩子争抢着品尝,还让女儿回来告诉我,说秋游时还要带饭团子。
女儿说:“妈妈,早操结束后,老师告诉我们要秋游,我的好朋友们都问我有没有带饭团子。”
我安慰女儿说,如果我赶得及回去就会给她带饭团子,如果赶不上,她可以去超市买些好吃的零食请同学们吃,等我回来了再一起补上。
女儿小心翼翼地问:“妈妈,我可以买辣条请他们吃吗?”
“可以啊,但要记得多喝水。”女儿曾经对我说:“妈妈总是要求我吃绿色食品,我并不喜欢,但总是逼我吃,还说是为了我好,从来没有问过我愿不愿意。我很想吃一些零食,可妈妈总是说不健康,从不给我买,我感到很难过。”当时我确实感到内疚,但很快我还是坚持了自己的观点,不过现在只能安慰她了。
我和女儿正在通话的时候,不料已经走到一只大黄狗身边,它突然发出连续的汪汪叫声。我被吓了一跳,手机从手中滑落,不巧摔在一块石头上,发出咔嚓的声音,屏幕保护层破裂了。
我看了看手表,发现时间还很早,才刚过7点,于是我急忙返回,打算找小阮送我去城里修手机。
秋天的夜晚,城郊边界一片宁静,星光和湖面上的渔火点缀了黑暗,微凉的风吹过,伴随着虫鸣声在耳边萦绕。这一刻,时间仿佛静止了,我突然又想起了大学校园东面的那片湖水。
那时候,我和樊成偶尔会在周末来到湖边,乘着湖风谈论我们的未来,谈论我们共同热爱的文学。我们会聊起共同喜欢的作家,如苏童、余秋雨、罗曼·罗兰和埃米莉·勃朗特等等。
我非常崇拜樊成的文笔。他从中学开始就频频获得全国中学生征文比赛的奖项。上大学的第一年,他参加了大学生征文比赛,也荣获了五四青年奖的第二名。随后,他的校园小说还经常被刊登在杂志上。
我希望樊成能一直写下去,可惜他说家里很穷,无法平静地写作。据他说,上大学的第一年,婆婆不得不卖掉陪嫁的银手镯来凑够学费。因此,他不得不去当家教、打零工来支付生活费,以减轻家庭的负担。
我在城里长大,从小就能穿上漂亮的裙子,拥有我喜欢的各类书籍并且能够集邮,每个月还有固定的零花钱。因此,我无法真正理解樊成对贫穷的恐惧和不安之情。
然而,在大学期间,我总是想方设法以另一种方式来帮助樊成。我提议我们一起去食堂吃饭,然后把每个月家里给的生活费都交给樊成来管理和安排,这样一来,他就不必再为伙食费而烦恼了。在每个节日,我还会找到庆祝的理由,送他礼物,为他衣服、鞋子、生活用品等,并邀请他出去吃饭。总之,我默默地尽力帮助樊成。
遗憾的是,在后来的岁月里,我们彼此渐行渐远,而在这过程中,我也把自己的文学梦搁置了。
“呈姐,你在想些什么呢”小阮问道。
我陷入了沉思,没有回应。
“呈——姐——”小阮故意拉长声音。
我这才回过神来,说:“我在回想我曾经的梦想。”
“呈姐,你还很年轻,怎么就开始回忆起生活了呢”小阮开玩笑地说。
“美好的回忆可以给灵魂带来慰藉。”
“那呈姐干脆提前写回忆录吧,每天写一页,一年就能完成了。”
我苦笑了一下,没有再多说什么。
8点多,我们到达了荆州城。
小阮对这个古城非常熟悉,他很快就找到了一家手机贴膜店,指着门外竖立的“晓风贴膜”小灯箱对我说:“呈姐,就进这家吧,我来过的,他们的手工非常精细,而且价格也很实惠。”
我下车后径直走进了店里,而小阮则开车到对面的停车场等我。
前面还排着两三个人,我感到口渴,向店主打个招呼后,便跑到旁边的杂货店去买瓶矿泉水。
在杂货店门口,一对小情侣正在买饮料。男孩打开冰箱问女孩想喝什么,他逐个指向饮料的隔层,直到女孩选中了她想要的果汁。
我羡慕地看着他们。在大学时,我和樊成的角色正好与眼前的情景相反,我宠着樊成,总给他买好吃的。但在后来,我们渐行渐远,尤其是女儿出生后,我把全部的注意力都转移到了女儿身上。
我认为,如果没有凌一女天天污蔑我,又或者樊成家里的任何一个人愿意站出来公正地给我一个说法,仅凭我对过去的回忆,我也可以勉强维持这个小家的存在。
在杂货店付款后,我刚转身回去,店主喊住了我,说:“嘿,老板,轮到你贴手机膜了。”
我快步走过去,递上了手机。
店主身材瘦小,一双小眯眼,但却是一位经验丰富的贴膜高手。他熟练地撕膜、洁屏、贴上新膜,又用针挑破气泡,再用尺子刮平。不到几分钟,一个全新的手机就被交到了我的手中。
随后,我又去杂货店给小阮买了一瓶矿泉水,然后走到对面的停车场。
我给小阮发了一条信息:“小阮,我在停车场的出口等你。”
小阮很快就开车出来了。我上车后,小阮说:“呈姐,我带你去古城夜游一下吧,要不然等工程结束后,再来看三国故地可能就要花上好几千元了。”
“也是,那我们就去逛逛吧。”
夜晚的灯光下,宏伟的城墙展现着厚重的美感,砖瓦建筑和弯曲的石板巷道仿佛流动的古韵画卷。我们悠然地驶过荆州老街,我不禁又回想起我和樊成在图书馆里谈论的《大意失荆州》。
当我们回到工地时已经是晚上11点了,向小阮道谢后,走向自己的宿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