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商议既定,便着手安置伤者。他们搭起帐篷,把三个人都移进帐篷内,随后把身上的火腿、风干肉、牛肉干、巧克力还有一些糖果都留给他们,大约一周的量,雪坡上没有水,孙建平把所有的水都放在王洋周围。
看着孙建平还在往外掏东西,王洋制止了他:“你们返程还要吃东西,不能都给我们。”
孙建平低着头,泪水模糊了他的双眼,都这个时候了,王洋还有心思替他着想。
他迅速擦干眼泪:“我知道怎么照顾自己。”
他们把背包里的睡袋、毯子都打开,给王洋和两个背夫盖好,掖紧。
这时,王洋突然低声说:“把我的衣服解开。”
孙建平没听清:“什么?”
“把我的衣服解开。”
孙建平满腹狐疑,不知道他要干什么,看着王洋盯着他,只能依言照做。
他解开王洋的衣服,看见他脖子上挂着一个小小的玉瓶,碧绿光滑,十分漂亮。
“把它解下来。”
孙建平解下来,拿在手上,小小的玉瓶在他掌心里显得愈发晶莹剔透。
王洋看了一眼:“带上吧,这是我母亲求来的护身符。”
孙建平忍住眼泪,帮王洋扣好衣服,自己带上玉瓶。
一切安置停当,确认他们暂时没有生命危险后,孙建平握着王洋的手:“坚持住!等我们来救你!”
王洋忍住即将夺眶而出的眼泪,点点头:“路上小心!”
南绕也交待好两个背夫,于是两人背起空了大半的背包,冲进大雾中。
7
孙建平和南绕一头扎进风雪里。
气温不断下降,这让下山之路困难重重。他们必须比上山还要小心,因为下山时的速度和惯性,比上山更大,一不小心刹不住脚,就会掉下山崖。
温度很低,孙建平却浑身上下都在冒热汗。
虽然疲惫不堪,但两人除了吃东西喝水的时间坐下来稍事休息以外,其余时间都在赶路。
到了晚上,气温变得更低,风雪越来越大,雪花扑面而来,他们的头灯完全不起作用。孙建平已经完全看不到路。
走了一阵子,南绕突然说:“我们好像迷路了。”
“怎么说?”
“刚才这段树桩我们前两个小时经过的。”
孙建平心下一凛,他清楚在暴雪中迷路意味着什么。他们把大部分口粮和所有的水都给了受伤的队友,留给自己的口粮仅够维持基本的体力。如果他们不能尽快赶到加拉村,不但队友生命堪忧,只怕他们都自身难保。
“现在怎么办?”
“只能找个地方躲会儿,等雪停了,再找路。否则我们这样瞎转也走不出去。”
积雪很厚,他们就在树桩旁边开始挖洞躲避风雪。
挖好洞,孙建平才发现自己冻得发抖。之前一直在运动,所以一直流汗,现在乍一停下,风几乎把身体都吹透了。他赶紧和南绕一起躲进洞里,才慢慢觉得暖和起来。
雪没有停下的意思。孙建平的心情十分绝望。他开始后悔自己的意气用事。如果早一点做决定,早一点听从南绕的劝告,也许他们就不会遇到这些事。
“对不起。”
“什么?”南绕没听清。
“对不起。”
南绕拍了拍他的肩膀:“这种事谁也不想。”
顿了顿,他又说:“趁这个机会抓紧时间休息,等雪停了好赶路。”
南绕倒头躺下,不多时便响起了鼾声。孙建平知道他很累,自己何尝不是?只不过他没有南绕神经那么大条。
在来雅鲁藏布大峡谷之前,他的生活很简单,出生在知识分子家庭,家中独子,父母和睦,家庭还算幸福。
他的求学生涯一帆风顺,高考后很顺利地进入一所985学校就读,而且读的还是热门的软件工程专业,毕业后也很顺利地进入一家大公司实习工作。
失恋的时候,他觉得自己遭遇了人生最大的挫折。现在看来自己当时是多么幼稚可笑啊。和眼下的境况比起来,失恋算得了什么!
他想起王洋,家境优渥,长相帅气,一度对他十分羡慕。但在这生死关头,他们并没有什么不同。
他想起自己的工作,领导和同事,曾经觉得十分厌恶,只想摆脱,可现在觉得他们分外可亲,却可望而不可即。
他并没有拥有过什么,电脑、手机、手办、存款,一旦他死了,这些东西就都不属于他了。
他想要的房子,以及女友,更不属于他。为什么他会觉得失去她了?他从来不曾拥有过任何东西,又为什么要为失去他们而耿耿于怀?
“你唯一能左右的只有自己。你唯一拥有过的东西就是自己。不,即使是自己,也终将失去。”他喃喃地对自己说。
“我们赤条条地来,再赤条条地去,不带走任何东西。我们只是我们自己,我们只能掌控自己,不发疯,不堕落,不犯罪。”
他只觉得极度疲惫,眼睛粘涩得睁不开,不多久便沉沉睡去。
仿佛只过了一分钟,他就被推醒。他睁开睡眼惺忪的双眼,南绕正焦急地叫他。
“雪停了,我们该出发了。”
他坐起来一看,可不是,雪已经停了,天已大亮。
“该死,我们睡了多长时间?”
“六个小时。”
他一咕噜爬起来,虽然还有点头重脚轻,但还能勉强站住。南绕已经在检查地形。
“你看,这是我们昨天晚上走的方向,是错的,雪太大了,看不清方向,应该是往这边走。”
雪地上还有一点浅浅的痕迹,证明他们昨天走过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