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晏行终于转头，肯拿正眼看他了，那双蓝色的瞳孔里，似乎带着几分微弱笑意——

是嘲笑。

果不其然，他下一句就是：“连自己的亲妹妹都能认错，还帮着自己的杀母仇人养了十几年孩子。林远寒，你是真的厉害。”

“……”

林远寒终于站起来了，面色阴翳，寒声道：“我就知道算命是假的！怎么可能会有算命的说法！是你告诉林鸢的对不对？是你告诉她林素雪不是我妹妹！”

项晏行不置可否，只是缓缓道：“她告诉你，你认错了妹妹，你感激她了？我看不上向天齐的愚蠢，但他至少还有几分人情味儿。”

说完，慢悠悠问道：“而你呢？”

“……”

“我知道你妹妹在哪里，但我不会告诉你。”

“项晏行！”

林远寒吼完后，当看到项晏行毫无波动的眼神时，他一下子就清醒了，虽然不想承认，但这个少年完全不怕他，一丁点都不怕。

否则他不会在弄垮皇娱后，才还来告诉自己，还专门引自己过来。

他的眼神里，没有半分畏惧。

“你想要什么？”林远寒终于放软语气，他低着头，用从未有多的语气，近乎低声下气地恳求道：“只要你告诉我她在哪里，你想要什么都可以，任何东西……”

没人能够理解妹妹对林远寒的重要性。

他父母是商业联姻，并无感情，从他记事起身边就没有父亲的影子，那个男人四处拈花惹草，情人无数。

童年里没有争吵，有的只是霸凌，每一个被带回家的女人，都喜欢来他母亲这里找存在感，喜欢欺负他母亲。

记忆里母亲极美，格外温柔，加上身体不好，根本就斗不过那些女人。

经年累月下，身体完全熬坏了，最终在生下他妹妹后离世。

离世前摸着他的脸，说的最后一句话就是：“远寒，要替妈妈保护好妹妹知道吗？不要让人欺负她。”

那时候，林远寒才十岁。

十岁的他面对无情的父亲，面对群狼环伺的亲戚，面对一切想要瓜分林家财产的人，他靠着惊人的毅力撑了过来。

一直撑到现在，撑到如今能够掌握话语权。

可回头时才发现，原来最开始，他就弄丢了自己最珍贵的东西。

他把妹妹，弄丢了……

弄丢了整整十四年。

砰！

项晏行回头，看见林远寒跪在了自己面前，膝盖几乎是砸在地上。

他低着头，双手紧紧握拳， 声音听起来，有几分不易察觉的颤抖：“只要你告诉我，我妹妹在哪里，以后，你让我做什么都行。”

二十几岁的年纪，林远寒能坐到如今这位置，即便是在精英遍地的京城，也是极为出类拔萃的人物。

他有自己的高傲，有自己的傲骨。

但如今，他愿意自降身份跪在，跪在一个小了自己好几岁的少年面前，只为了找到他的妹妹。

项晏行看着他，眼神冷漠，脸上的表情几乎没有变化，毫无变化。

就像是在看一件寻常无比的小事。

上辈子，林鸢死后的第三个月，林远寒就是这样跪在他面前，哭着恳求他，让他把林鸢的尸骨带走。

三个月，仅仅是林鸢死后的第三个月，一切真相水落石出，所有被深埋于地底的肮脏都被挖了出来，重见天日，暴露在大众的视野之下。

有人追悔莫及，有人痛哭流涕。

可那又怎么样？

林鸢死了，死在了三个月前。

她死在了黎明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