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咳了一声,默默开始脱鞋。
只不过……
“我的翅膀收不下去,好像躺不了……”
这么大一个翅膀,难不成让她俯趴着睡吗?那也太不舒服了,还顶胸。
寂幽门正在收拾软榻,听见这话转过头来,女孩懊恼又巴巴的目光让他心柔软了一瞬。
他走过来,目光落到她脸上,“你自己应该是可以控制的。”
空向晚一愣,“可以吗?但我试过,收不起来。”
他摇头,“再试一次,放空大脑,想象它是你身体的一部分,慢慢舒展,合起,最后身心合一。”
空向晚看他笃定的模样,应该是有把握的,于是点点头舒了口气,闭上眼睛,用思想把脑海中所有不相干的东西一个一个扔出去,整个人慢慢就身形轻便起来,没有重力一样随波沉浮,慢慢地,慢慢地飘入那个宇宙星空一样的神秘地带。
寂幽门看着女孩安静下来,身后的翅膀羽毛轻颤,一道华光流转过去,渐渐就开始透明了,最后一点一点变小,一点一点消失。
片刻,空向晚睁开眼睛,扭头一看,困扰她的翅膀竟真的没有了!
天哪,她真的长了那么漂亮的一双翅膀,还可以随着心念收张!太不可思议了。
她看向身前的男人,他也在微笑着,似乎挺欣慰。
是因为她成功控制了翅膀吗?
“不错,能收起来就意味着你不是真的控制不了,有空了多练习一下,适应以后就能收放自如了。”
她笑了,满是感激,“谢谢啊,要不是你,我可能没这么容易死里逃生。”
“你也知道自己是死里逃生?”
寂幽门眯了眯眼,拂袖在她身边坐下来,高大的身形和凑近的脸庞有一种莫名的压迫感。
“我让你在域主府等着,为什么跑去轮回渊?”
那两个侍从也是,明明是轮回域的本地人,也有一定的法力,却阻不住一个零修为的凡人,还护主不力让晚晚受伤掉了下去,实在该罚!
寂幽门身上升腾起的冷气让空向晚瑟缩了下,感觉骨头都要冻凉了。
她搓搓手臂,颇有些心虚,“我,我就是看见了一个人,特别像爷爷,再加上我们走的时候爷爷已经要不行了,我就怀疑……”
“怀疑他死了,灵魂去找你?”
空向晚低头,声音弱弱的,“昂……”
她当时确实太害怕了,爷爷是她在这个世界唯一的亲人,对她从来都是掏心掏肺的好,亲人间的那种牵绊与不舍让她克制不住,纵然察觉到可疑也还是跟上去了……
寂幽门蹙眉,本来想说她,女孩却捏紧裙摆,低垂的头和弯曲的背现出一种落寞的味道。
“中考结束后爸妈带我出去旅游,当时都挺开心的,可没想到远在老家的祖母突然脑溢血,我……没赶回去……”
那种悲痛欲绝的感觉她记忆犹新,虽然年少,却还是曾千次万次的后悔,假如当时放了假没出去,就好好待在家里陪行动不便的祖母唠唠嗑,在院子里暖融融地晒太阳,她累了再扶她回屋喝杯热茶,是不是她就不会一个人摔倒,不会出了事却没人帮忙……
祖母打小什么都紧着她,甚至连爸妈买给她的营养奶粉都舍不得喝,非要等她放了学偷偷塞到她包里……
她曾经想过,等长大了挣了钱,就给祖母买一床新的棉被和好多好多的暖光灯,这样她就不用年复一年窝在那个阴凉又潮湿的小屋子里,冬天来了没有热水袋,没有电热毯,被子的棉絮跑了位又黑又硬,睡个觉都得穿两三层衣服,脚上还套着已经破了洞的旧袜子……
她不是个合格的孙女吧,这件事一直是她心里的一根刺,可笑时间不等人,再后悔也没用了。
空向晚转过头,用力吸鼻子才忍住想哭的冲动。
突然,一只温暖宽厚的手带着疼惜抚上她的脸颊,传递过来心安之感。
她愣了,转过头男人竟不知何时蹲在了面前,看着她的目光柔和平静,又透着心疼与鼓励。
“我虽然不知道你口中的‘中考’和‘爸妈’是什么意思,但一定是对你很重要的人和事,过去发生的事情我们没能阻止,这很遗憾,也确实悲伤。可我还是要说,无论从前亦或现在,生活是一直往前的,你要知宇宙恒长,万物不灭。若是真爱,就不会计较哪怕已不是最初形态。好好守着,天地轮回,终有一天所有你以为离开和消逝的都会再次回来,你爷爷是这样,祖母也不会差。”
……
空向晚眼睫一颤,看着他,许久都没说话。
这是第一次, 她觉得他如此像一个神。
宇宙恒长,万物不灭……终有一天所有你以为离开和消逝的都会再次回来……
是这样吧,人生海海,不如意和有遗憾的人多了去了,即使悲剧没发生在她身上也会选择另一个时间找上另一个人,假如每个人都沉陷于过去不出来,往后的日子又怎么柴米油盐呢?
她可以一遍一遍责问自己,可以尽最大力量阻止悲剧再次发生在爷爷身上,但不同时空的两个人本就互为个体,她期望在爷爷那里找到失去的爱,却也眷恋真实时空里祖母给她的关怀。这是一种无法割舍的记忆,却也是成长路上必经的岔路与得失。
在那个百岁即为长寿的时空,没有人能永远陪她一辈子,只不过……属于她的分离来得更早些,更匆忙些。人之一生,断有一别的……
她还不知道自己的鼻头有多红,眨眨眼抿嘴一笑,可爱的同时又有些哭笑不得的滑稽。
“嗯,我明白了,谢谢你。”
这个人大她好多,但此时此刻真的好像一位温暖贴心的邻家大哥哥,偏偏安慰她的话又透着久经风雨的大人才有的阅历与沉稳。他是怎么把完全不同的二者融合得这么理所当然又自然流畅的?
空向晚擦擦眼角,站起身,把他也拉起来,抬头对视着他的眼睛说:
“以前总觉得你缠人得很,还常耍心眼搞腹黑,如今看来,还是很担得起‘狼神’这一尊称的嘛。”
寂幽门挑眉,见女孩终于不眼眶红得跟小兔子似的了。
他还以为真的要大哭一场呢。可惜了,肩膀没派上用场。
揉揉她的发顶,他轻笑道:“我能成为狼神,自然有与之符合的力量与底气,你不清楚的还多着呢。”
也只有对她他才能这么亲厚了,换成别人……呵。
“嗯,你是狼神你威武。”
空向晚撇撇嘴,拍开他的爪子,“别揉了,头发要乱了。”
说起来,她才注意到自己发色不对劲,明明只是受了伤昏过去而已,怎么直接由黑变白了呢?
她拿起一撮在眼前细看,还真不是染的,怎么揉都不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