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地上的血水和五六个金光闪闪的镯子,古澜烟抖了抖袖子,抬脚往门外走去,刚走到门口,一滩血便溅到了门上的丝棉纸上,古澜烟伸出去的脚停在了半空中,大脑都空了一瞬。
剑刃堪堪擦着她的肩膀划过,她猛的转身,又吃了一惊。身后是个……大概是个人形的活物,她浑身皮肤像是浸过剧烈的毒,竟全部都腐烂了,肩膀处的肉已经烂到松松地挂在骨头上,从古澜烟的视角看去,甚至能看见肩膀处的白骨在微微发绿。
骷髅人的功法独特,古澜烟强忍着胃部的不适,眼睛都不敢往那边瞟,尤其是那骷髅人的脸……恶心到瘆人。她这才明白过来,用低等的迷香是为了让她放松警惕,就连书禾的命,也不过是个引子,真正的杀手锏还藏在后面。
近来粮食不够,古澜烟把自己大部分的口粮分给了受伤的门生,导致她体力不支,豆大的汗珠从她鬓角滑落进衣裳里,浸湿了上襦。骷髅人招招狠厉,一试便知道武力高强,打的古澜烟步步后退,最后她只能死命抵挡。
“轰——”的一声,门被人从外面踹开,古澜烟的心骤然变的拔凉拔凉,她觉得自己今日可能要交代在这了。
没成想那人还真是帮手——来帮自己的,古澜烟惊讶的转身,竟是鹤柳疾,他一身象牙白身水藤袖袍上有多处刀口,鲜血浸湿了大片衣裳,连脸上都溅着几大滴血,左侧的发丝还被削断了一缕。
古澜烟从未见过鹤柳疾如此狼狈,心里一时说不上来是什么感受。有了鹤柳疾的加入,古澜烟轻松了许多,可如今这楼局势混乱,说不定一会会有更多的骷髅人冲进来,那时可就棘手了。
鹤柳疾抵挡着骷髅人的疯狂攻击,左手紧抓着古澜烟的胳膊,纵身一跃,带着古澜烟从窗口跳了下去,他们所在的房间太高,好在鹤柳疾轻功极好。
古澜烟被圈在他怀里,稳稳地落在了地上,还没等她看清外面,鹤柳疾抓着她的手就往林子中心跑。
随着一声哨响,风花楼里面的女子应声倒地,皮肤很快地腐烂,“呲呲拉拉”的声音从木质的地板上传来,越来越多的骷髅人爬了起来,展开了新一轮的攻势。
古澜烟跑的上气不接下气,可她不敢停下来,双腿像是灌了铅一样,一颗心彭彭地跳着,像是要从身体里跳出来一样。
终于,一处山洞出现在他们面前,鹤柳疾带着古澜烟冲了进去,拿藤蔓遮掩住了洞口。山洞内又阴又暗,鹤柳疾费了极大功夫才生起了火,烛光照亮了小半个山洞,古澜烟这才看见鹤柳疾的唇色白的可怕,一点血色都没有。
似乎注意到了她的目光,鹤柳疾抬手一擦,嘴角殷红的鲜血带到了他的唇瓣上,掩盖了那抹苍白。
“你别以为……”话还没说完,鹤柳疾一掌拍在了古澜烟的后背上,功力源源不断地输送到古澜烟体内,打断了她即将要说的话。
“把你的道谢收好,我不会去想,更不会要,你体内有余毒,我已经替你逼了出来。”
一股暖意从古澜烟的心口处蔓延至全身,整个人像是被太阳晒过了一般。刚才一场打斗再加上逃跑,困意席卷而来,古澜烟望着地上靠近火把铺好的衣服和杂草,想也不想就直接躺了上去。
一阵绵长的呼吸声渐渐传来,鹤柳疾再也忍不住,一口淤血喷了出来,五脏六腑像是针扎似的疼。
方才他和墨澈川在楼内等着古澜烟,确定好了古澜烟进的房间,他便开始暗暗观察这座青楼。这群女子把他围的水泄不通,全都挤着往他身上贴,他防不胜防。也不知道哪个女子指甲里藏了钩吻,粘到了他的皮肤上。
这座青楼表面上看起来只是华丽而已,然而内部设计却别有洞天。从古澜烟进了房间开始,那一层木楼的结构就开始悄悄变化,古澜烟虽然感觉自己所在的位置没动,实际上自己已经被换到了另一个房间内。
围着自己的女子越来越多,鹤柳疾和墨澈川对视一眼,便冲上楼去找古澜烟,留下墨澈川应付楼下的女子。
由于楼的结构在不断变化,鹤柳疾一时难以找到她,再加上骷髅人的阻挠,他受了不少伤。若放在平时,他哪里会受伤,可如今古澜烟生死未卜,他不敢耽误时间。
钩吻一旦粘到皮肤上,只需小半个时辰,人的意志就会渐渐涣散,所见之人皆为自己所想之人。方才打斗时,鹤柳疾眼中的骷髅人全部变成了古澜烟,即使有百分百的把握确定真正的古澜烟是谁,可他不敢疏忽。
所以他只能在打斗时死死抓着古澜烟的胳膊,以免自己伤到了她。古澜烟没有看见那只在即将抓住她手时强行停住的手,在林子里跑时鹤柳疾一直在强行压制体内的痛感。
现在反噬一重比一重重,他只感觉五脏六腑都像是移了位,一只无形的大手在狠狠蹂躏他的心脏,又是一口乌血喷了出来。他轻悄悄地蹲在靠近洞口的阴暗处,无边的痛意密密麻麻地啃食着他的骨头,冰凉的水滴从石洞顶上滴到他的身上,疼到他已经失去了意识。
鹤柳疾整个人瘫倒在地上,心里的疼胜过了身体上的疼,小时为了躲避毒蛇,他也曾和古澜烟这样跑过。那时候他会抓着晚晚的手跑,晚晚也会藏在他怀里听他讲着关于蛇的神话,然后在他安稳的怀里恬恬睡去。
晚晚是古澜烟的小名,小时候他总会喊“晚晚妹妹”,一有事他的晚晚妹妹总是会第一个藏在他身后。把所有的责任通通推到他脑袋上,那时候一晚上的罚跪是免不了的,而晚晚……总是会藏在柱子后面偷偷笑,等笑够了就努力憋出点眼泪来,踮着脚跑到他面前给他送一盘点心。
可如今他不敢唤她一声“晚晚妹妹”,更不敢触碰她的手。望着晚晚的睡颜,明明触手可及,却又无能为力,那句疑问藏在他心里十余载,已然成了他不敢直视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