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院堂前的小池子内,荷花像燎原的烈火,肆意地疯长着,片片花瓣饱满又娇嫩,惹人喜爱。
世事如棋,霍洲或许永远不会知道,爱妻难产实则有羽的一份功劳,他眼中的碰巧相遇也不过是精巧安排。就像归念如今也不会知道,未来他会为了这个选择付出多大的代价……
花辞树步步靠近温晏清,一只白皙的手轻轻提着衣袍,似乎不想弄脏了自己的衣摆。
温晏清的水袖绫裙已经被树枝划的不成样子,左肩被箭矢刺中的位置还在冒着鲜血,墨发中横插着几根树枝,乱糟糟的蓬在脸上,身上更是数不清有多少道伤口。
花辞树用鞋尖抵住温晏清的下巴,稍微用力,温晏清的脑袋被迫转了过来。只听“叮——”的一声,温晏清脖前戴着的玉佩砸在了一块小石头上,刻有温字的一面正好朝上,在月光的照耀下愈发清晰。
温晏清浑身上下,可能只有这一块玉佩是干净的,看的沐溪直摇头。那女子脸上粘的全是黏糊糊的泥土,他觉得那女子怕不是因为容貌被心上人抛弃,一时想不开才跳了崖。
他朝花辞树走的更近了些,细声说道:“主子,夜里风大,要不我们还是回去吧?”半晌,沐溪等的有些疑惑了,抬头瞅了眼自己的主子,见他一直盯着那块玉佩,便也细细打量着那块玉。
可除了那上面刻着的字,沐溪什么也看不出来,花辞树用来擦脚的毛巾……看起来都比它值钱,他左右纠结着要不要把那块玉抢过来,可从死人身上抢东西又不像是他的作风。
“沐溪,把她带回去。”花辞树凉薄的声音在沐溪脑袋上响起,说完他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沐溪乖巧地答道“是,主子。”说完便跟着花辞树往回走,走了三步,他突然反应过来主子刚说了些什么。他鬼使神差地重复了一遍主子的话,看了看自己的新衣服,又瞅了瞅躺在地上的“尸体”,沐溪烦躁地撇了撇嘴角。
花辞树住在寒酥殿,整个大殿以冥色为主调,显得神秘又华贵,即使是艳阳高照,殿内也是昏暗阴冷的。
沐溪嫌那具“尸体”脏,找了两个烧柴的丫鬟把她洗干净了扔在地上便不管她了。
花辞树靠在椅子上,手里拿着一封陈旧的信,看起来已然有了些年头,忽明忽暗的烛火映在他的眼睛里,显得他像是会吃人的鬼魅,橘红的暖光罩在他的脸上,男人俊美的线条一览无余,病态的肤色在此刻才稍显正常。
沐溪怕有诈,在温晏清身上搜了搜,除了一封绝笔信,什么也没找到,本来他想直接扔了的,但想到主子对那女人好像有些兴趣,又把信交给了花辞树。
微微泛黄的纸张边缘已经卷了起来,不过上面的字迹依稀能分辨出来,花辞树看了许久,眼里终于有了些波澜。
温晏清昏迷到寅时才悠悠转醒,眼皮好似千斤重,她费了好大劲才勉强撑开眼睛,喉咙疼的像是要冒火。眼前的景象一点点清晰起来,等她完全能看清时,第一眼看见的便是盯着自己的花辞树。
她努力思索了一番,脑海里的确不记得有这么个人,但想到他大概便是自己的救命恩人,温晏清想爬起来答谢一番。等视线移到自己手腕上时,她彻底傻了眼。
“这是搞什么鸡毛,我的手好端端的怎么被铁链锁住了?”
温晏清重新把视线放在了花辞树身上,眼前的男子气质儒雅,悦怿若九春,磐折似九霜。怎么看都不像是人贩子,端是生得一副好相貌。
花辞树掀了掀眼皮,与温晏清对视,他单手衬着脑袋,修长的指尖绕了几缕长发,酒红色的夹袍搭配月白的宫绦,徒生一种病态的娇媚。
星星点点的寒意在温晏清的骨子里散开,冷的她打了个哆嗦,一时间,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师父密室里困着的那个怪人又出现在温晏清脑中,一样的铁链……只不过困着自己的空间要大许多。她四处瞟了瞟,一只蛊虫也没看见,终于松了口气。
“不对啊……他好像给了我一封信来着。”温晏清正疑惑着,手往怀里掏了掏,什么也没摸着。殿里没有女子的衣服,沐溪就随便找了件男子的衣服给婢子。温晏清身形娇小,衣服松松垮垮地挂在她身上,她有些无奈。
直觉告诉她那信里有些对她很重要的东西,终于,她壮着胆子问:“你、你有没有看见我的一封信?”
女子的头发没有梳起来,三千青丝恍如瀑布,微微泛着光泽。看着她明明害怕到颤抖,还是假装镇静地向自己讨信,像路边警惕的野猫似的,一抹淡淡的笑在花辞树嘴角绽开。
看着他不答反笑,温晏清心里直发毛,整个心像是坠入了冰窖。
温晏清:坏了,这怕不是个疯子,该不会就是他把我推进去的吧,现在又假装救了我……死变态。
她连连后退,直到背部抵住冰冷的墙壁,一片酒红色的衣角出现在她眼里,她屏住了呼吸,地上像是生出了许多毛刺在扎她,让她难受的很。
“信?我见过的信有许多。”
看着他揣着明白装糊涂,温晏清莫名觉得火大,于是她说的更清楚了些,
“就是我身上揣着的那一封信,要是你捡到了,麻烦你还给我。”这次女子的声音带了些焦急。
“哦?那封啊,被我烧了。”花辞树缓缓说道,眼里亮了亮,似乎在期待温晏清接下来的反应。
“烧了?!你作甚要烧我的信?你这人真是好没道理。”温晏清虽然生气,也不敢发火,只是语速更快了些。
花辞树俯下身子,鼻尖几乎快碰到温晏清的鼻尖,她甚至能感觉到他呼出的气息扑在她的脸上和耳垂,有些酥麻。
“你这是在怪我?”
一只冰凉的手锢住温晏清的脖子,缓缓地抚摸着,像是一条毒蛇在她脖子上缠绕,冷不防就会咬上她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