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少侠见解好生独特啊。”隔壁桌的一位公子旁听了几句,觉得很有意思,忽然起身主动与他们攀谈。
那人声音舒朗,客套之余不脱年轻气盛。
“阁下是?”
对方手持折扇,抱拳一礼,“在下傅衡阳,不知几位如何称呼?”
李莲花微微抬眼。
一个身材颀长,秀逸潇洒的白衣少年。
衡阳傅家,与肖氏交好,新四顾门的金主之一。小一辈出了个颇有才名、号称‘少年狂’的家伙,年纪跟方多病相差无几,大约就是眼前这位了。
也是个听李相夷传奇长大的热血少年,喜欢学他一身白衣,目中无人……
据说这次重整四顾门就是出于他的提议——领头聚众在李相夷衣冠冢前,举火把列成“重振四顾门”五个大字,最终倒逼佛彼白石同意。
听说他除了狂妄以外,也算得上智计百出,新四顾门甚至设了一个“百机堂”与“百川院”并列,由他担当军师,成员乃是各门各派以智计见长的少年俊彦。
方多病“哎呀”一声,“我知道你是谁了!敢情你就是和‘乳燕神针’关河梦齐名的那个‘少年狂’!”
他立即起身拱手一礼,“本公子正是百川院刑探,多愁公子方多病。”
笛飞声才不会看这种小辈。
李莲花坐着不动,看方小宝洋洋得意地晃着脑袋,一一介绍在座的各位。
“我对面的那位是莲花楼楼主,名动江湖的神医李莲花。”
李莲花敷衍地笑着拱手回礼。
“他左手边的是南海派的阿飞,仆人而已。”
笛盟主十分危险地抬眼瞥了他一下。
“这位、这位……算了,你还是自己说吧。”
叶灼:“你要是需要个称呼,就喊我叶公子吧。”
傅衡阳本就听过这几日的流言,心下便有了猜测,“敢问这位公子,莫不是传说中的叶二小姐?”
叶灼也不否认:“是啊。”
傅衡阳重新抱拳一礼,“叶小姐不必介意。在下对李相夷也是颇为仰慕,常恨生不逢时。今日能结识像叶小姐这样至情至性之人,也是在下的荣幸。”
叶灼:“但我不想结识你啊。”
傅衡阳早就听说叶小姐说话噎人,一点儿也不生气,反而大笑两声,“叶小姐果真如传闻一般极有性格,是在下僭越了。”
“不过,听叶小姐刚刚的意思,倒是赞成肖乔大婚了?”
“说实话,如果不是李相夷的故人,我都懒得看他们一眼,哪里谈得上赞成与否。”叶灼只盯着自己手里的杯子,“就事论事,我倒觉得乔姑娘甚为明智。”
“既然没有那么喜欢,趁早苦海抽身。”
“而若两者都没那么喜欢,便要挑一个能顺自己心意的。众星捧月自然是好过屈尊降贵伺候别人了。”
傅公子一挑眉,“叶小姐竟然觉得,乔姑娘二者都不喜欢?”
“都有一点,但都不多。”叶灼说得肯定,“她能纠结十年,就是因为理智上知道该做什么选择,但既想全跟李相夷的结局,又不想辜负肖紫衿的心意,还怕这众口铄金‘一女侍二夫’的诋毁。”
“所以必须等到李相夷确定死了,才敢迈出这一步。”
“但是,真的喜欢一个人是顾不上计较那些的。”
“爱本是身不由己。”
“好一个‘身不由己’。”傅衡阳抚掌大笑,“能得红颜知己如此,死也瞑目了。”
“你们男人真的奇怪,人都死了,却还惦记着要姑娘一辈子为你守身如玉。”叶灼翻了个白眼,“死了还不放过别人,那当初为何上赶着去死。”
“……”
叶姑娘的嘴永远漂亮不过两句。
“听起来叶小姐对李相夷有很大怨气啊。”
“求而不得,有怨气也很正常啊。”叶灼用手撑着头,“这李相夷自己也没有多喜欢乔姑娘,偏惹出许多事端,耽误别人大好年华,还好终于没有害她错过良缘。”
方多病:“啊?你说我师父不喜欢乔姑娘?”
“这话本上的浪漫桥段学了个十成十,闹得全武林都知道这天下第一与武林第一美人是传奇佳话。但若真有那么喜欢,何以五年都不成亲呢?”
“开始年纪小,然后四顾门初创,后又有漠北□□武林纷争——可他有空去找谷主比武,却连场婚事的时间都抽不出来。”
“其实分明什么条件都有,就是他自己还没想好,才找出那么多理由。”
“比乔姑娘更好的,似乎也没有,可又不是那么甘心。”
“许是觉得乔姑娘不能理解他的理想抱负,也帮不上他什么,总是要费劲去哄,许多心思藏着不说,也猜不透。”
“可对乔姑娘来说,人家武林第一美人,家室斐然,众星捧月,何苦困守四顾门,等着他从天下苍生、兄弟情义、门主职责的夹缝里分出一份精力给她。”
“这到底谁更倒霉啊。”
……
“仔细一想似乎确实如此。”那傅公子惋惜道,“可惜啊,李相夷何等风采,世上又有哪个女子甘心只做他人生的一角的呢?”
“为何要不甘心?”叶灼说得当然,“难道自己不用忙着施展抱负,结交朋友,游山玩水,大宴宾客?这世上谁又能是谁人生的全部呢?”
“这话倒不像是叶小姐的风格。既是如此,那叶小姐自己为何久久困于李相夷?”
“那只不过是事分轻重缓急。”叶灼摇头,“这事没做成之前,自然是眼前的全部了。”
“叶小姐当真是个妙人。”傅衡阳越发感兴趣,“那敢问叶小姐,如果做成了,又有什么理想抱负?”
“若说梦想……希望女子可以读书经商,行医跳舞。不必事事依附男子,若遇见意中人便嫁,遇不见便可自食其力,无须三从四德,终生困于四方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