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低声哽咽道:“太子不拿我们的命当命,少师大人却是个实打实的君子,身居高位,却愿为知秋殓尸,给她留最后一丝体面……若能得到他的庇佑,就好了……”
说话的人叫兰姜,也是她昨天提议接近少师。
兰姜的声音不轻不重,却刚好能被茯苓和另一个少女捕捉到。
身旁突然掠过一道影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了出去,拽住崔湛的衣角。
“少、少师大人,求您救救民女吧,民女不是自愿进宫的!是被那些狗官逼着,以强权要挟才不得不进宫的!还请少师大人明察,千万要还民女一个公道啊!”
她跪在地上,望着崔湛的眼中满是渴望,仿佛那是能够救她脱离苦海的神明。
茯苓记得这少女是跟知秋一个县城来的,亲眼看见知秋的尸体,只怕对方的精神已经崩溃,这才不顾场合地拦住了少师。
所有人都不敢说话,唯有太子指了指崔湛怀中的猫,皮笑肉不笑道:
“看来,不仅这只御猫舍不得你,这些漂亮的小东西也很舍不得你走啊!”
茯苓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就听太子高声道:“既然如此,不如今夜少师便留下来,与孤同乐,如何?”
什么?!
茯苓震惊得呆住,却无人对此提出异议。
崔湛长久不语。
宫人们纷纷屏息,谁不知崔少师平生最厌恶应酬交际,京中想奉他为座上宾的不在少数,却都被拒,又怎会答应太子这,君臣共享美人的荒唐提议?
崔湛长身玉立,颜如渥丹。他眸光带着审视,缓缓扫过太子。
按理说,臣子不能直视君王,他却坦然得仿佛天生就该如此,巨大的压迫感让太子情不自禁吞咽了一口唾沫。
须臾,崔少师破天荒地微微颔首:
“也好。”
他将怀中猫儿交给随从,欠身道:“还请殿下容臣去换身衣裳。”
崔湛离开后,太子如蒙大赦,瘫坐在座椅上,高悬的心微微放下,眉眼亦是舒展了许多,毕竟同为男人,而在以男人为主导的交际场上,酒和女人无疑是最好的调和剂。
想到这里,他眉间倏忽攒起焦躁,崔湛肯答应他的提议,想必这批玉姬奴中有他中意的人选。
是谁?
接触到太子阴鸷的眸光,玉姬奴们都是一抖。
“你。”
太子缓缓抬手,指着一人,正是刚刚斗胆拦住少师的人,他沉声道:
“既然你这么想去少师身边伺候,孤给你这个机会。”
他一个眼神,便有宫人端着托盘上前。
托盘里,放了三盏酒。
那少女“噗通”跪下。
“奴婢不敢了、奴婢再也不敢了!”
“你怕什么?怕孤毒死你?”太子哈哈一笑,“你放心,孤不仅不会杀你,孤还要重重用你!”
“一会儿,你们一人拿上一盏酒,轮番给少师敬酒。谁能让少师喝下你们的酒,孤重重有赏!”
“反之,”他目光挪向那滩血迹,顿住,没有将后面的话说完。
但,即便是茯苓都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
如若少师拒绝了她们奉上的酒,她们,就会是知秋那般下场!
嬷嬷忍不住跪了下来,劝说道:
“殿下此举,恐怕欠妥,宫中谁人不知,少师滴酒不沾……”
美人如奇珍,千金难求,这批玉姬奴可是从民间千挑万选,哪一个拎出来都是姿容绝世的美女,且都不过及笄之年,说是那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儿也不为过,可太子的举动,真是把她们往绝路上逼!
偏偏她们身份低贱,根本无法反抗!
太子冷哼一声:
“不想死,那就让孤看看你们的本事。”
嬷嬷面容惨淡,望着茯苓等人的脸色带了遗憾和惋惜。
今夜这些姑娘们的命,怕是都保不住了。
宴会很快布置完毕。
是夜,秋风送爽,灯如长龙,太子举起酒杯,满脸堆笑道:
“既是寻常家宴,便不以君臣相称了。表弟,今夜若有合你心意的,尽管带下去,让她们好生伺候!这些玉姬奴,我都命人精心调教过,听话乖巧得很,床帷之间怎么折腾都不会扫兴,保管令表弟满意。”
这话说得露骨,简直不堪入耳,崔湛却面无表情,白皙的指骨在扶手叩动,可有可无地“嗯”了一声。
他朝服已褪,换了一身精细华丽的白衣,腰上悬一枚长穗玉佩。
青年气度矜贵,高不可攀,又透着说不出的风雅,只令人感叹,好一个翩翩浊世佳公子。
太子使了个眼色,那先前向崔湛求助过的少女便率先出列,战战兢兢,又满含期待地端着酒杯上前。
她低着头,跪坐在崔湛身边,抬头看向男子时,眼中倏地闪过一丝惊艳。
都说崔家三郎芝兰玉树,没想到,竟然生得这般英俊。
眉如刀裁,斜飞入鬓。凤眼狭长,眸若漆石,下颌弧度深刻完美,令人心中怦然不止。
她难捺激动,就连端起酒杯的手,都颤抖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