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一般人没这个命就是了。
皇宫每年都有大批大批的尸体往外运,乱葬岗都要塞不下了。不要怪她狠心,东宫那边下的是死命令,不凑够人送进去,她这春风楼可就连生意都没得做了。
老鸨见茯苓挣扎厉害,“你不是找姐姐么?永安城那么大,你一个小姑娘没点门路怎么找得着?就不想去碰碰运气?”
茯苓抿紧唇瓣不说话。
她知道,眼下,她连选择的余地都没有了。老鸨见她终于安分,挥手叫来人,带下去洗漱。
夜里,秋雨繁腻不绝,阵阵潮气透过窗棂,蔓延进来,冲淡了满屋子甜腻的暖香。
茯苓双臂交叠,歪着脑袋趴在浴池边。
眼下,她已经进了东宫。昨晚那老鸨给她锁在房里,点了迷香,等她醒来,就已经在进宫的马车上了。
进宫第一件事,还是沐浴,只不过,这座浴池比她之前用过的所有都要大。
耳边响起婢女艳羡的声音:
“娘子皮肤真好,奴婢伺候那么多娘子,少有这般细腻的,温度还比常人的要高,摸上去暖玉一般。”
温热的水流滑过肩背,茯苓扭过身来,带动水声哗啦不断。
抬眼看向对面。
以玉石砌就,偌大的汤泉之中,零星散落着三、四人。
都是与她年岁相仿的少女,无一例外都光着身子,浸在这热气腾腾的汤泉水中。
环肥燕瘦,各自不同,都是与她一般的玉姬奴……
耳边,婢女还在说道:
“依奴婢看,娘子资质特异,是这永安城少有的颜色。只要您肯用心讨好太子殿下,届时……”
话还没说完,一声尖叫骤然划破夜空。
“放我出去!”
众人都是一惊,不约而同屏息,看向声源处,只见到一个影子被烛光投影在门外,披头散发,扭曲得像是地狱里爬出来的鬼影,狰狞而可怖。
“你们东宫,就是一座活生生的断头台!”
“选我们进来,分明是让我们陪葬的!放我出去,我要出去!我不想死,不想死啊……”
突然,“噗呲”一声,刀刃破入皮肉的声响,大量的血红艳艳的泼在门上,像是绘了一幅桃花。
旋即,响起身体在地面上拖拽的声音,没过一会儿,一切都销声匿迹,仿佛刚刚那凄厉的喊叫声,都是她们的幻觉。
气氛紧绷得像是根细细的线,稍不留神就断了。
终于,有人忍不住轻轻地问:“她说的那话……是什么意思?”
“陪葬”两个字,大家可是清清楚楚全都听见了。
有人颤着嗓音问:“我们不是被选进来,服侍贵人的吗?”
很快有人小声接过话茬:“……难道你们不知道,当今太子,并非初任,而已经是第四任了吗?”
闻言,众人都沉默了。
身在大邺,哪怕是平头百姓都知道,这天家父子相残的历史。
都说虎毒不食子,大邺的天子,却已经连续杀掉了三个儿子。
按理说,一朝储君的废立,都需要经过重重程序,不是那么轻易便能废掉的,这大邺的太子,却几乎是一年一换。
最久的还是第一任,储君之位坐了足足七年,却因谋反罪被杀。
往后几任,都被陛下以不同的罪名废黜。
最短的,不过半年就被斩首,连带着家眷后代,无一幸免。
听闻那一晚,光是洗去东宫台阶上的血,就用了三天三夜!
恐惧的表情立刻浮现在每一个人的脸上:
“是啊,我怎么没想到这一点……就连主君都朝不保夕,我们这些身份低微的奴婢,还有什么活路呢?”
“万一太子殿下哪天……那我们岂不是也要跟着……陪葬?”
听说之前那些玉姬奴,有被缢死的,也有被生生活埋的,手段残忍,令人发指。
“就没有活命的法子么?”
“有。”
那出声的少女相貌清秀,名唤兰姜,扫了众人一眼:
“就要看你们有没有那个胆子了。”
她娓娓道来:
“自古以来,太子身边都配有三师,与三孤。三师,都是那年迈的朝臣担任,并无定数。”
“然而,在三孤之中,有一位崔少师,一直辅佐东宫,是为储君传道授业的老师。他出身大族崔氏,位高权重,父亲官至太尉,生母是长公主。此人,不仅是陛下的亲外甥,更是陛下跟前的大红人!”
“与其说东宫之主是太子,不如说是这位崔少师,毕竟实权,都掌控在这位少师的手中。”
“东宫有一句话,宁可得罪太子殿下,也切莫得罪了少师大人。”
“平日里,这位少师就住在西侧殿,孤鸿居。”
“如果谁有本事笼络了他的心,得到他的宠爱,不就能摆脱厄运了么……”
少师?
不知为何,茯苓脑海中浮现,今日在大街上见过的,那一袭雪白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