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妈妈笑眯眯横了画眉一眼,“说完了吗?是你故意只挑着紧要的简略说了,还是,其余的你也给忘啦?”
“没忘没忘。”画眉赶忙补充,“可是脸上透着喜气呢,也不是叫你嬉皮笑脸。丫鬟们平素便是当真遇上喜事儿,也得笑不露齿,更不准嘻嘻哈哈。”
“所谓‘脸上透着喜气儿’,就是说那喜气儿啊得跟宝石玉器一样,由内而外透出润泽来;不能跟玻璃球似的,表面光滑刺眼,叫人一瞧就是张假笑的脸。”
画眉说完了,垂眼看那四个丫鬟。
她们个个面上就更难看了。
吴妈妈却满意地叹了口气,“好画眉!这才都说全了。”
她又笑眯眯道:“四位都听见了吧?都记住了吧?画眉今年还没满十三呢,她都能记得这么清楚,我相信你们四个都二十的大姑娘了,总不至于连画眉都比不上的吧?”
四个大丫鬟都横了画眉一眼。
画眉只觉一股寒气迎面扎来。不过她还是站得稳稳的,将手里的妆镜也捧的稳稳的。
这是府里的规矩,而她是府里的家生子。侯府的家奴们,本就是这样一代一代按着规矩走过来的。
而她们四个是外人,便是装得再清高,也是不懂规矩的货。
在这一点上,她身为侯府家生子的骄傲便高高扬起了头。
她没必要怕她们!
“规矩,小画眉都给你们讲说清楚了。”吴妈妈打量了她们四个一遍,“从今往后,你们就都得照着做。必须每时每刻脸上都笑吟吟地带着喜气,老婆子我会随时随地察验你们的。”
“若有一个做不到的,我也不打你,我也不饿着你,但是该罚的却必定要罚。”
吴妈妈说着要罚,可是面上的笑意反倒越发温暖宜人:“若是四个人都罚呢,老婆子我也属实于心不忍。不如这样吧,今儿就单挑出一个人来,替你们四个人受罚。”
她先瞟为首的素弦一眼,“素弦姑娘啊,我瞧着你是四位姑娘里领头儿的。那便对不住你,今儿就从你开始领罚吧。四位姑娘身上该背的惩戒,就都归你一人来扛着了。”
素弦便脸色一变,“不知妈妈要怎么罚我?”
吴妈妈一指墙角,依旧眼带笑意,“简单。就那,姑娘蹲着去。从现在起,蹲到日头下山。”
“素弦姑娘听清楚了没,是叫你‘蹲着’啊。不是站着,也不是跪着,更不是坐着。得前不挨桌,后不靠墙,安安分分地蹲满这一整日才算领完了罚啊。”
画眉一听吴妈妈说叫蹲着,脸都白了。
可显然素弦却还不知道这惩罚的厉害,面上依旧挂着一副清高寡淡的神情,竟是向吴妈妈说:“谢妈妈指点,我听清楚了。”
“我这便去蹲着就是。我一定按着妈妈教导的蹲着,妈妈放心就是。”
吴妈妈点头赞许笑笑,便又对裁诗、挑锦三个人说:“虽说你们三位姑娘今儿个命好,逃过了惩罚。你们三位的惩罚啊,都叫素弦姑娘一人儿给背了。”
“可是你们三位姑娘惩罚可免,但是却不是没事儿了。你们三位呢便也须从现时起,按府里规矩来做。若三位姑娘今儿还做的不合当,那素弦姑娘今儿所挨的罚,明儿个便由你们给续上!”
画眉端着妆镜回到自己所居的下房,额角的冷汗将碎发都给打湿了。
鹦鹉瞧见了便问,“出什么事了?”
画眉便叹口气,“吴妈妈罚素弦姐姐蹲满一整日呢。”
鹦鹉便也吓白了脸,“一整日,天啊!这蹲完了,下半身岂不是要瘫了!”
画眉便也无奈地摇摇头,“可是我瞧着,素弦姐姐竟不知这惩罚的厉害,满脸的不当回事呢。”
鹦鹉也托起了小腮帮,“她们终究是才进侯府,没经过这样的规矩。经过一回,准保她们来日再听说,登时便吓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