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玉回王府赴命。
“贺蒙要将玄甲骑兵打散,归入武威、龙武两大营中,简菁托人请示殿下……”
元恒静默听完,面上无波无澜,“由他去闹。”
玄甲骑兵由元恒一手创立。
平凉一战,玄甲兵大败素以凶狠善战著称的北凉骑兵,威震寰宇。
如今他进京,不再回封地,玄甲骑兵由贺氏接手。
贺蒙难以服众,叫玄甲兵归心,便起了打散重建的主意。
贺氏在京城这膏梁锦绣的地界太久,已经忘了战场厮杀的热血,也低估了黄沙下同袍的情意。
秦王的威名,是平城战士刻在血肉上的忠诚,不会因他晋位摄政王,远离边城而消散。
元恒将手里的书卷放下,问道,“还有何事?”
“平阳侯一百三十六口,已尽数压入大牢,女眷流放三千里,男丁只等秋后问斩。”
连玉已经弄清沈清夜和宋时微的关系,说到此处特意卖了个关子,“王爷知道,皇太后派了谁来跟进这案子?”
他不等王爷接话,又自顾自道,“是个年轻女官!”
元恒并不关心这些细枝末节,左右女官也不会到他的面前。
“下去吧。”
连玉心中叹气,他家王爷真是个顶无趣的人,叫人一点分享的欲望都没有。没奈何,他也只能做那一头热的剃头挑子,扬高了声音,“竟是宋小姐!”
元恒闻言果然抬头,语气倒还平平,“是吗?”
连玉心中暗喜,面上一本正经道,“原来沈清夜竟是宋小姐的大哥,属下出门时可巧遇上,那会儿宋小姐眼圈红红的,像是受了委屈。不过被沈清夜护着,属下也不好多问,也不知她又遇到什么难事?”
他一屉说一屉瞄着自家王爷的反应。
很好,完全没有反应。
连玉有些拿捏不准,不知该不该继续说下去,王爷发了话,“事务都做完了?”
得嘞,再不走没有好果子吃。
连玉倒着走了两步,从书房退了出去。
出门迎面遇上信国公,贺秉文看着他笑,“瞧你这一脑门官司,你家王爷又给你派了什么活?跟着里面那位,差事永远做不完。”
他指了指书房的方向,笑得浪荡不羁,“倚红楼新调教出来两个弹曲的,甚有意趣。去松泛松泛,只管报爷的名,爷今日包场。”
平阳侯府遭灭门的祸事,贺秉文高兴,今日是坟地里摆酒席——鬼作乐。
连玉连连拱手,心里头却暗暗羡慕。
王爷与信国公,完全是两个极端:一个是苦行憎似的熬,另一个就差死在女人身上。
如果有的选,他自然希望王爷是夜夜新郎的那个,不然一辈子亲不了女人的嘴儿,也太可惜了。
连玉问:“您找王爷有事?”
“还不是为了你家王爷的终身,”贺秉文很有拉破条的潜力,挤眉弄眼,倒也丝毫不损这浪荡英俊的脸盘。
“他不是喜欢清冷美艳那挂的,我才又寻了一个,比上次的姑娘更像,今日便带着你家王爷去见识见识乾坤。”
连玉才从书房碰了一鼻子灰。
看王爷刚才的样子,也不像是对宋小姐有意,所以他对贺秉文口中的姑娘更不抱什么期待。
不过总要试一试,“王爷今日正得空。”
……
宋时微从大理寺拿回卷宗,贺后仍旧在大夏殿处理政事。
大夏殿在长乐宫十四座宫殿中,并不高大威严,却很雅致,更像是一个大书房。有时候贺后会在此召见大臣,商议要事。
贺后在批阅奏章,神情有些疲累。
殿里面很安静,没有人敢发出声响。只有半人高的错金狻猊大熏炉正袅袅散着烟气,飘过古玩架上的稀世珍宝,以及无处不在的书籍、奏章和文牍。
这些书籍经过天长日久的渗透,也变得如帝王家一般尊贵而可望不可即。
宋时微后来才知道,同样的宫殿在行宫里也有一座,无论是建筑格局还是殿堂里的布置,都一模一样,连博古架摆放的位置都纹丝不差。
这是皇太后的习惯,这样规律的地方,有助于她的思索和决断。
太阳西坠,大约酉初时分,贺后才从案牍中抬首。宋时微恭敬将手里的卷宗递上去,贺后没有翻看,而是问道,“见着你哥哥了?”
宋时微应是。
“他怎么说?”
“大哥他说铸钱案牵扯深远,他蒙太后器重,定然会彻查到底,不负太后娘娘厚望。”宋时微的心砰砰直跳,她想到之前的猜测。
贺后的眼睛平静无波,像是深不见底的暗河,对她道:
“甲胄案他立了功,擢升为大理寺少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