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姑娘姓余,丧了父母双亲,从南边来投奔亲戚。她婶娘见她生得好,起了歹心,要卖到见不得人的地方,她急智逃了出来,撞上宋大人,英雄救美,被带回了府上。”
苏珩一气儿说一气儿打量宋时微的脸色,“……如今已是正经过了户籍的姨娘。”
宋时微静静听着,纤长的手指摩挲着茶盏,眉眼微垂,叫人看不出她心底的意思。
苏珩是知道宋府那些腌臜事的。
宋小姐至今不叫他告诉林夫人中毒一事,是怕伤了她母亲的心,如今宋大人又纳了妾室……宋小姐的心里,怕是也不好受。
“我今日去别院为夫人诊过脉,夫人气色红润,人也精神很多。”
他献宝似的从怀里取出一个香囊,“夫人知道我在宫里能见到宋小姐,便叫我捎来这个。”
宋时微打开,里面是黄纸画的符。
“是夫人在相国寺为小姐求的平安符。”苏珩并非善言之人,此刻绞尽脑汁道,“夫人如今一心一意只在小姐,宋小姐过得好,夫人便满足。”
宋时微幽幽叹息一声,唇角挂上一丝苦涩,“多谢你宽慰我,我家的事你是知道的,一个柳氏尚且难以应付,如今又来一个余氏,只怕那府上更难有我们母女的立锥之地……”
苏珩见她情绪低落的神态,不知怎的一股豪气直冲顶心,脱口而出道,“我,我不会叫她们伤害夫人和小姐!”
宋时微却扶着石案,更把头埋了下去。
那只手却在苏珩看得见的地方慢慢攥紧了,“我如今在宫里,鞭长莫及,就算府里有个风吹草动,等我知晓时,怕是什么都晚了。母亲养我一场,若是她有什么不测,我也,我也……”
话到此处,已带了几分哽咽,竟是无论如何再也说不下去。
可其中含义,苏珩再明白不过。
宋小姐虽埋着头,他却能看到她在抹泪。
宋小姐难过地哭了……
苏珩满脑子都盘旋着这句话,一时想起那年宋小姐从管事手里救下他时的清冷绝艳,一时又想起她鼓励自己考太医署时的温柔笑意,更想起她得知母亲被毒害时的决绝。
那般柔善的林夫人和宋小姐,却被人往绝境上逼!
垂在身侧的双手悄悄紧握,他的身体在轻微颤抖,愤怒的情绪彻底包裹了他。
为何他们明明在努力活着,却总有人不叫他们好过!
宋时微这时重新抬眸,扬起唇角,冲他露出一个笑意。
“瞧我,好端端与你说这些做什么。”她的眼底有些发红,眼睛像是水洗一般澄澈,比起往日的清冷,多了几分楚楚可怜的味道。
宋时微故作轻松道,“还没谢你去看我母亲,她如今在别院,远离京城,想来是不碍的。”
苏珩听她这般说,更坚定了心中的打算,“我除了太医署的事,平日里倒也闲着,宋小姐若放心,家里有什么事,都可交给我去做。”
他一鼓作气地说完,才觉得冒失。
这毕竟是宋小姐的家事,他一个没什么本事的外男,除了会给人诊病,又能帮到她什么?
谁知宋时微却高兴地站起来,一双光彩夺目的眼睛里全是他,“当真?”
头一次距离这么近,苏珩能看清她的每一道眼波透出的欣喜,此时除了点头,再说不出别的话。
“我的侍女日常在府里,有些消息却传不进来。”
苏珩当即道,“五日后我再出宫去。”
“多谢苏大夫。”
她欣喜过后,脸上又挂上几分关切,柔声道,“苏大夫帮我良多,你若在太医署有什么麻烦,尽可与我说。即便我帮不上忙,找个人将心事说出来,你也能松快松快。”
苏珩原先身体放松,脸上还带着一抹笑,听到她说到自己,神情变得紧张,身体肉眼可见的绷紧。
“没,没什么麻烦。”
宋时微单只看他这形容,便知他一定仍被那伙人欺负,甚至是威胁。可他既不愿说,她也不好勉强。
临走前,她将万保叫到无人地方,“他们究竟如何欺负苏太医,你帮我查清楚,这袋银裸子都是你的。”
小公公千恩万谢,发誓赌咒定会办成此事,且不叫人知道。
宋时微满意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