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彰显皇家和睦的景象,手足之间互相称呼皆是以名,亦或者排行代称,不喊封号。
景国皇位立嫡立长,其余皇子绝不可能有参政议事的机会,他们学习的都是吟诗作赋的娱乐项目,长大后出宫立府,在这繁华京城中安享一生,便是他们最好的归宿了。
当今太子是上官皇后所出子书长兴,上官家是整个景国最大的世家大族,不少世家大族都往那边靠,不少皇子因此没了夺嫡心思。
公主不比皇子,没有什么皇位要争,嫁了人后住在公主府上,那便能逍遥快活,而她们的驸马,多半也是如此。
陈建平入宫后方知自家公主不算奢华,富丽堂皇的宫殿宽阔,近百桌案几千道菜,美酒糕点又无数,聊天都要让手底下的人传话,所以公主皇子的身后总有宫女太监来来往往。
陈建平虽在外征战多年,他出征时也就十七八岁,本就是世家子弟,并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也曾在宫中吃过饭,可许是隔得有些久了,纵然他以前见过京城的繁华,这场宫宴也令他有些不适应。
陈建平不由心中叹息,这些菜的结局,要么赏赐给有资历的太监宫女吃掉,或者送到宫外以高价售卖,亦或者赐给潮中的那些大臣,可大办还是会像垃圾一样被倒掉。
此刻他又想起边关同袍们,若是让他们看到了,想必一定会气得破口大骂吧?
年少时他不知疾苦,他以为边关也有好吃的,结果去了只能每天啃干巴巴的饼,又硬又难吃,还噎嗓子,一天天的米都没有几粒。
若不是仗着家中有点身份,没有从军中最底层的士兵开始当,陈建平相信自己一定会疯掉的。
长年征战,他去过很多地方,见过空无一人的村庄,无人耕种的田地,还有饿死在路上的人,活着的就去啃草皮树根,许多地方的树都是光秃秃的,再没东西啃了就去吃观音土。
尽管吃了可能会死人,可除了这些也吃不了别的东西,若是不想吃土的话,便只能吃人肉了,他见过卖妻卖女卖儿子的,甚至把自己卖了的。
那时他方知,原来人肉可以叫两脚羊,不羡羊,和骨烂,饶把火,原来这天下竟有那么苦的人。
那时他拿刀的心便动摇了,他在军中有一个姓陆的好友,他曾问过陆将军:“你说如果不打仗,是不是就不会死那么多人了?”
“不想打仗,难道就能不打吗。”陆将军虎背熊腰,擦着刀:“兴,百姓苦,亡,百姓苦,不打,看着他们发展起来,咱景国也就完喽。”
他摇摇头,拿着战刀,对着明月苦笑:“是啊,只能以战止战,唉。”
陈建平闭了闭眼,把自己从过去的回忆里拉出来,皇室奢靡之风本就盛行,他几次想要开口说话却都强力压下,闷闷不乐的吃完了这顿饭。
……
“你不开心?”回府的时候,子书云秀见他闷闷不乐。
“太奢侈。”
陈建平几乎是脱口而出这样一句话,说完之后才反应过来,自己不该与她说的,她是公主,不曾见过塞外风景,也不会理解她所说的奢侈,可能还会觉得自己大惊小怪。
“确实是奢侈。”子书云秀的回答令陈建平有些惊讶,他很难想象这个顿顿都要二十几道菜的人会觉得那样很奢侈,却忘了自己国公府家宴的时候也是几百道菜。
“母后说。”子书云秀淡淡道:“这样的奢侈,是寻常人永远都无法享受的,她说这是没法子的事。”
“不过,如果你不喜欢的话,以后我们吃菜的时候也少弄些,只要你开心,怎么样都行,我都听你的。”
陈建平微笑,原来这是个讲道理的公主啊。
“夫君从过军,见过许多苦难。我虽不懂,但都听夫君的。”云秀温声细语的说着。
陈建平听着身旁人儿说的一番话,一股怒火再次升起,却又被她最后那句话硬生生浇灭,心中五味杂陈:“其实也没什么了,处在什么样的环境,就过什么样的日子。”
云秀害羞一笑,于她而言,以后的日子就是与他一同过,那是再好不过的日子。
……
日子慢慢归于平静,两人吟诗作画,她爱看他舞剑,他便舞给她看,她总是笑眼弯弯的在远处,看他的一招一式。
她喜欢弹琴,他便在旁饮酒,认真欣赏,她第一次见他饮酒,忍不住问了句:“你不是不喜饮酒的吗?”
他微笑着回答她,脸不红心不跳:“回京之后就爱喝了,边关的酒没京城的好,我还是更喜欢喝京城的。”
他没怎么正经在边关待过,都是一路在打仗,京城有好喝的酒,边关也有,他分不清哪里的酒更好,但是在这京城之外,他感觉心中很辽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