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今天晚上是不是要去上课？”下午的时候，江桐问女儿。最近没听她提起这事儿，她以为女儿把上课的事儿忘记了。

“是啊，我记着呢。”好些天才轮到一次，确实不好记，应江月都在日历上画好了上课的时间，才没忘了。

“我看你对这份差事还挺用心的，以后想继续做老师吗？”

应江月听到她妈的话，头都摇成拨浪鼓了。“不要，我才不要当老师，再说了，以后当老师也得专门的人才能当，我一个高中毕业生，谁会让我教书啊，不是误人子弟嘛！”应江月记得，以后那都有师范大学，人家那才是专业的呢。

“那你以后打算做什么？我不是说你现在画画这件事，你现在只是把画画当作兴趣爱好，你有什么谋生的手段吗？”

之前跟谢明芳聊过关于大学的事情之后，她就也开始思考，确实不能像现在这样混下去了，既然喜欢画画，那就努力做得更好，而不是半吊子晃荡。最近日子过得太安逸，她都想不起来要努力奋斗了。

应江月想了想，回答母亲：“我觉得我还是喜欢画画，之后我会找机会，继续学习的。”

“你自己有规划就好，我的女儿，可不能过那种对着男人手心朝上的日子。”

江桐自己就很优秀，有学历有好工作，甚至在没有退休前，很长一段时间里，她的工资比应雄的都高，她对自己要求严格，但是对儿女，其实已经是放宽了要求的。特别是女儿，可以说是宠溺了。但是有些事情是原则性的，江桐觉得再怎么都不能放松。

“我知道的妈妈。”江桐要素的时候，应江月是不敢插科打诨的，她这会儿就乖乖点头。

吃过晚饭，应江月就去上课了。上次上课，她教大家写了几个常用字，让大家回去练习，量不大，就五个字，比起正经上学的，这个量已经很小很小了，不过也是考虑到大家没有那么多时间，能够什么都不用做，静下心来，拿着笔写字。

这节课，她过去主要就是检查一下大家的练习成果。其实说起来，大家的课里面，好像就她这门课教得是最轻松的。据她所知，她妈妈还有谢明芳，她们俩每次上课前都得花时间备课，思考上课要讲的内容。

上课前，应江月准备了一些白纸发给大家，然后让大家在纸上写最近练习的五个字。原本是打算让每个人都到黑板上来写字的，这样她点评起来也比较方便，还能让大家看看别人的练习成果。但是一想铅笔跟粉笔写字肯定不一样，只得作罢。

“大家每个人在纸的右上角写上自己的名字，然后写上节课叫大家回家练习的五个字，写得最好的，我有奖励。”应江月准备了一些笔和本子，就是用来做奖励的。她妈还笑话她说别人上班都是挣钱去的，就她是倒贴钱去的。

“俺都没有时间练习！在家天天洗衣服做饭带孩子，都没练几次，这次奖励俺肯定没戏了。”

应江月话音刚落，下面就有了此起彼伏的讨论声。

“我倒是有空练习，可我不是那块料哇，让我拿笔，太难了，比我劈柴还累。”李二妞接着说道，以前她总觉得读书快活，往教室里一坐，风吹不着雨淋不着的，等到自己学了才知道，那读书一点儿也不轻松嘛，叫她稳稳当当坐在那，比什么都难受，还不如劈柴锄地痛快。

坐在李二妞身边的李桂香没说话，她是个文静内向的性子，平日里也不怎么跟人交流，在军区里头，也只有性子好爽，又跟李桂香是老乡的李二妞经常跟她说话。

李桂香在家里，也得洗衣服做饭照看孩子，她的孩子还小，离不开她，一天到晚就没个脱手的时候。有一次孩子刚刚睡着，她把笔和本子拿出来准备写两个字，就被她男人看见了。她男人也不顾孩子在睡觉，劈头盖脸就把她一顿说，说她装相，再怎么学也是个文盲。之后她每天等半夜，孩子和男人都睡了，她才偷偷打开灯写一会儿。她男人嫌孩子吵，并不跟她睡一个屋，倒是正好方便她了。白天的时候，男人训练，她就偷着空闲，能写一个字算一个字。

五个字并不需要写多久，应江月给了大家二十分钟的时间，已经是绰绰有余了，她允许大家在纸上多写几遍，直到写出自己最满意的。

看到大家这段时间的成果之后，应江月很开心。不管字好不好看，但是起码都认真去写了，看笔迹就知道，大家都是努力写出最好的字。

“我看了大家交上来的练习，大家都写得很好，很认真。不过还是有一些需要改正的地方，我待会儿会教大家，写得最好的那个人的字，我会贴在黑板上，到时候大家都来看看。”

“李桂香，恭喜你。你是这次咱们班的第一名。”知道大家都想知道谁写得最好，应江月也没卖关子，直接宣布了。

李桂香自己都没反应过来，还是身边的李二妞推了推她：“愣着干啥，小学老师说你写得最好呢！”

应江月笑着，把她的写字纸贴到黑板上，让大家都看看。她每个字写得都大小想等，横平竖直，又很清楚，一看就是下了大功夫的。

大家看到她写得字，也都是心服口服了。

“待会下课，来领取你的奖品。”应江月笑着对发愣的李桂香说了一句，然后开始上课，给大家讲一下这一过程中要注意的问题。

下课之后，大家都走了，李桂香才走到应江月身边。

应江月把本子递给她：“你很厉害，才学写字没多久，就写这么好了。”

李桂香像是这时候才回过神似的，“谢谢你，小月老师。从小到大，也没人说过我一声好，我家里四个孩子三个女孩一个男孩，我是老二，我爹妈嫌我木讷。我嫁人了，我男人嫌我不认字儿，是个文盲。没想到我还能得第一名。”

“李桂香，你很了不起，我知道，你肯定是认真练了很多很多遍，你有这份心和这份劲头，一定能成功的。”

这是李桂香人生中，第一次听到别人说：李桂香，你很了不起。她一定要读书识字，要有文化，要有工作，要挣钱，要让考不起她的人都滚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