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没想到,姐姐也会厌倦,也会离开。
永安,永安。
从那以后,茯苓便将这两个字刻在了心上,锥心刻骨,不能忘怀。
被大伯接走,寄人篱下的每一个夜里,她都会一遍遍地在心里,描摹那座永安城的模样。
究竟是怎样的滔天富贵,金碧辉煌,让姐姐乐不思蜀,音讯全无,彻底忘了这世上,还有她这么一个亲人。
……
梦里最后一个场景,是姐姐站在浓雾中,声音飘渺又冰冷。
“不要来找我,我不想见到你。”
“你除了哭还有什么用?”
“滚回去。听着,我不要你了。”
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她睁开眼,下意识拽住了身边人的衣角不让走,哽咽着:
“不要离开我……”
“不要丢掉我,我会乖的……”
少女一激动,就连眼皮都泛起了红,那眼尾更是红得厉害,泪水大颗大颗往外渗。
一个梦,便将这些日子深藏在心底的念想翻了出来。
她真的找不到,永安城太大了,她一会儿听说姐姐被强盗掳走,一会儿又听说姐姐进宫做了宫女……可她就算进了宫,也打听不到有关姐姐的任何消息,就仿佛这个世上根本没有这个人存在过。
茯苓忍不住哀求地看着崔湛,既然是太子少师,深受陛下信任,想要在永安城找一个人还不容易么?
“郎君,能不能帮我找找我姐姐?我真的很想她……”
崔湛默了默,大抵是心情不错,竟然破天荒地没有拒绝:“名字,”
“我姐姐,她叫薛青黛。”
“长得很美的,头发又黑又长,嘴唇很红。”
“对了,她眼睛下面还有一颗泪痣。”
“泪痣?”崔湛眯了眯眼。
茯苓不知为何男人的眼底骤然布满寒霜,可定睛一看,又没有了。
他垂着眸,眸光是温和的,仿佛刚刚那冰冻三尺的冷意,都是她的错觉。
崔湛被宫人伺候着,换上他们初次见面时的那身鹤补朝服,鲜艳的红色,衬得他一张脸庞欺霜赛雪,愈发不似真人。
“等消息吧。”
丢下这句话,他便缓步离开了孤鸿居。
……
茯苓泪痕半干,在床上呆呆坐了好一会儿,直到妙娘进来收拾床褥,对方本来满面春风,只看到那本该落红的帕子上一片空白,又倏地紧了紧眉头。
“昨晚不是说得好好的?让你学些本事,好生侍奉主君,你没照着办?”
茯苓红着脸,摇了摇头,“少师他好像,好像对那种事不是很感兴趣……”
妙娘第一反应就是不信,主君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这温香软玉在怀,又名正言顺的,不做点什么,难道盖着被子纯聊天吗?
清心寡欲,也不是这么个清心寡欲法。
况且,这几年长公主的身子每况愈下,少师的婚事却迟迟没有动静。
那就退而求其次,便是有个子嗣也好啊,也让公主有生之年抱一抱孙子……
一看到妙娘手里的戒尺,茯苓就害怕得腿抖,但那种事情,崔湛不主动她有什么办法,只能硬着头皮道:
“我,我去喂猫了,少师说了,猫喂不好就要揍我了。”
说着赶紧的下床洗漱去了。
到底是年纪小,不经事!望着茯苓的背影,妙娘恨铁不成钢地摇了摇头。
主君怎么会要了这么个中看不中用的丫头?
……
茯苓蹲在地上,正拿猫食逗弄那小雪团子,一人一猫玩的不亦乐乎,眼角余光突然瞥见一片华美的裙角。
石榴红的蜀锦,绣着牡丹花,金线勾边,栩栩如生。
裙角下的绣花鞋半藏半露,点缀着鹅卵大小的南海珍珠,色泽明丽光彩闪耀。
一道声音自头顶飘来。
“听说皇兄给兰时哥哥送来个玉姬奴。兰时哥哥当晚便收了,还破格纳为妾室。
我道是个什么天仙似的美人儿……原来,就是你啊。”
这道嗓音娇柔轻细,极为甜美,却含着一丝说不出的阴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