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

青禾凝眉，眼角余光扫向沈月白。

沈月白顿感压力，数年未见，小皇帝已经长大，哪怕心急如焚，那刻进了骨子里的帝王威仪，依然能让沈月白胆战心惊。

他急忙上前，解释道，“启禀陛下，灵龟机警，受了一路颠簸，想是怕了，沉入水底，躲了起来。不过臣有办法，引它出来。

“允。”青禾收回搭在缸沿上的手，眼睛依旧盯着水面。

青禾的迫切，显而易见，他不再如刚登基时那样，刻意端着帝王威仪，对他来说，沈月白送来的根本不是寻常贡品，那是景瑜的命，是他所有的希冀。

沈月白从仆从手里，接过潮湿的鱼篓，徒手捉了一条半鲜的海鱼，将鱼头搭在缸沿儿上，鱼尾握在了自己的手里。

皇帝对此次贡品的重视，超出了他的预料。

沈月白在心底默默盘算着，这一次能否要回他心心念念的恩赏，更加用力的，握紧了手中的鱼尾，连鱼鳍上的尖刺，扎破了手上的皮肤，都浑然不觉。

海鱼特有的腥味儿，弥散开来，后面的江菱，抽了抽鼻翼，站在前面的青禾，却恍若未觉，他的眼神，一瞬不瞬的盯着水面，龙骨丹无用后，这灵龟就成了能让景瑜苏醒的唯一希望。

半刻钟后，水波缓缓而动，最初，只是多出了几道波纹，之后，波纹逐渐变密，最后，水花儿翻涌，一只金色的龟头，徐徐探出了水面。

当暗绿色，闪着金文的龟背，也浮出水面的时候，青禾松了一口气，他袍袖下握紧的手，已经沁出了汗。

“韩小青。”青禾的叫声里难掩兴奋，有了这神物，他的景瑜有救了。

“臣在，”韩小青顾不得行礼，青禾一叫，他便直接凑到缸前，看着那只灵龟，眼冒金光，

“金纹，”他手指龟背，忍不住发抖，嚷道，“是金纹灵龟，陛下，古籍上有载，金纹灵龟是大补之物，龟血入药可养肺腑，可补气血，大人……大人有救了！”

“谁要听你掉书袋？”青禾斥道，“还不快动手制药？”

他突然觉得自己选中的这个太医有点儿磨叽，凉薄的想着要不要换掉，又过了一遍太医院那些太医的医术，决定还是先留着。

刚刚觑着皇帝脸色，想着如何讨赏的沈月白，敏锐的捕捉到了青禾那一闪而过的杀意，莫名有些心虚，他连忙敛下心神，手脚麻利的配合着小太医，一起处理灵龟，再不敢多言。

…………

景姝回府的时候，已经月升中天。

第一只灵龟的血，全部入了药，景瑜泡进了药桶，不敢讨赏的沈月白，退出了将军府。

剩下的三口大缸，摆在了院子里，江菱精心伺候着，一点儿也不敢假手于人。

景姝入了内室，看见景瑜的身上，行着银针，她摸了摸景瑜露在外面的颈脉，拧了眉。

即使泡在温热的药桶里，他的身体还是有些凉，青白的皮肤，没有一点儿血色，整个人看起来病弱不堪，她搞不懂，青禾喜欢他什么，是否如他那个人面蛇心的母后一样，在想着害人的阴谋，才装出一副情深的模样。

许一山守在窗下的小榻上，日夜不离，景姝才放心，出了门。

青禾坐在门对面的棚子里，月华铺满了小院儿，荧光一片。

青禾抬眼看到了抱着亮银枪的景姝，月辉照在她的银盔银甲上，英姿飒爽。

江菱上前，捧着一个纯白细瓷汤盅，送至景姝面前。

“沈月白送来的金纹灵龟，龟血给景瑜入了药，剩下的龟肉，膳房炖了汤，你也尝尝。”

青禾边说边捧了一盅一模一样的，喝着。

景姝不接，也不回话，只用眼睛睨着青禾。

青禾也不恼，继续道，

“母后疯了，彻底失了神智，你怨她，我也怨，如果那天站在那里的是我，那她刺向的就会是我。除了青戟，在她眼里，咱们都一样。”

月光照着景姝，也映着着青禾，那些陈年往事仿佛昨日发生的一般，历历在目。

“她和父皇的眼里，只有青戟，他们是一家人，我就像是捡来的，除了你，我没有朋友，没有玩伴，所有人都躲着我，我原来以为那是恭敬，后来才知道，那是厌烦。”

江菱听皇帝说起了体己话，默默收了手里的汤盅，小步退了出去。

“只有你，教我武功，给我讲皇宫外面的故事，你是我唯一的朋友，从来没有变过。”

景姝抱着枪，冷冷的看着青禾，她本不想搭理青禾，但听他说自己是他唯一的朋友，实在气不过，冷哼道，

“虚伪，你说我是你唯一的朋友，那我哥算什么？”

青禾毫不迟疑道，“他是我的一切。”

景姝没想到他会这样说，眼神微滞，转瞬即逝，又恢复了清冷的神色，仿佛什么都没有变过。

此时月亮移了位置，轻纱一般的光辉，笼着景姝也笼着青禾，他们之间的距离，仿佛近了些。

青禾知道景姝不信，也不气馁，继续道，“如果我告诉你，你哥和我在一起，是欢喜的，你信么？”

“你或许不信！”青禾自顾自的说着，

“就像你是一个女子，却没人相信，相比于嫁作人妇，你更愿意掌管京郊大营一样。”

“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景姝，”

“我们在一起，真的很开心，我看到他很开心，他看到我也一样开心……”

说到景瑜，青禾的唇角，勾起了甜甜的笑意，他透过那扇门，他又看到了景瑜，那个笑颜如花的景瑜，还有他泛着泪花的眼，和那眼尾处的欢愉。

青禾自信满满，“你也希望他快乐吧？”

“这样，你把选择权，交给你哥自己，总可以吧？若是他真的厌烦了我，我绝不纠缠，若是我辜负了他，你便直接杀了我，我绝不反抗，如何？”

“他帮你做你愿意做的事，你得帮他活的舒心吧？”

景姝不置可否，青禾也不急。

自从韩小青告诉他，灵龟血能让景瑜活过来的时候，他的心，也跟着活了过来。

那么他有的是耐心，让景姝接受他这个嫂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