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禾胃里一阵翻腾,他一刻也待不下去了,当即道,
“来人,太后抱恙,宣太医,退朝。”
“恭送殿下!”群臣俯身下拜。
青禾拽起身侧的景瑜,跟着太后凤辇,上了回宫的舆轿。
青禾自幼娇养,吃穿用度极尽奢华。舆轿宽敞,里面备有干果和各色点心。
景瑜被拉进轿内,见康安王双唇紧抿,眼睛盯着虚空,手死死的攥着自己的衣袖,一副还没回过神的样子。
“殿下,殿下。”景瑜拽了拽自己的衣袖,没拽过来。
景瑜曾听双胞胎妹妹景姝偷偷提起过青禾,说他聪敏、果敢,天纵之才,可惜是幼子,太后对其宠溺无度,又从不管教。若是被寄予厚望,精心培养,必定大有作为。
“嗯?”青禾猛然看向景瑜,向后一缩,“咣当”撞到了轿子上,“你怎么在这里?”
“您拉我进来的呀!”景瑜看着康安王,康安王并没有在意自己被撞,他好像才发现景瑜似的,有些惊慌失措,一双漆黑的眼睛乌溜溜的转,不知道在想什么。
“哦,不是你拉我的吗?”康安王一脸无辜。
景瑜有些一言难尽,他索性抛下这个话题,问,“殿下接下来要做什么?”
“我要做什么?”康安王今年十四岁了,自幼好弓马,身量和十八岁的景瑜一样高,却没有正经上过学堂,只认得些字,一直养在宫里,直到永兴帝出征,才开始上朝听政,此刻他一脸愣怔的看着景瑜,像只等待指令的大藏獒。
“哎!”景瑜心下叹了口气。
“殿下,现在皇后怀胎九个月了,臣听闻女子怀胎最易受惊,如果她知道了皇上兵败,北胡即将兵临城下,会怎样?”
“会龙胎不保。”康安王脱口而出。
景瑜看着康安王一副不通世事的样子,耐着性子引导,“那我们是不是,不能让外面那些消息传进去?”
“是,”康安王低低的应了一声,转头向外喊道,“江菱。”
“奴婢在。”外面太监应声。
“传本王谕旨,为保皇后安心养胎,暂封天翊宫,任何消息不得放进去!”康安王没有犹疑,利落的发下谕旨。
“是,殿下。”有太监应声离去。
“殿下,殿下为什么这么相信微臣?”景瑜觉的康安王答应的太快了,忍了又忍,还是问出了口。
“你是景姝的哥哥呀!我当然相信你了!”康安王提起景姝的时候,紧绷的脸放松了许多,眼里闪着信赖的光。
“是了,”景瑜恍然大悟。景姝自幼常随母亲入宫陪伴太后,她性格活泼,善骑射,很喜欢这个比自己小四岁的弟弟,光武帝宠溺青禾,要什么给什么,唯独不允许他出宫。
景姝是康安王唯一的玩伴。
他们之间竟然有这么深的信任,景瑜感觉自己抓住了什么。
朝臣暂时压住了,真正的危机正在赶来的路上,北胡的铁骑正以摧枯拉朽之势横扫大岚北部,七日之后,他们的屠刀将在咫尺之遥再度举起,刀落之时,盛京将变成一座死城,如千里之外的蒙城一样。
半个时辰后,上书房内,大岚疆域图前,景瑜死死盯着汶水、蒙城,良久。
大岚东临沧海,西环群山,北接草原,南邻大漠。分为六州,英州居中,沙州、禹州、柳州、滇州、罗州,五州环绕。
盛京城在英州,位于英州与沙洲临界,蒙城是沙洲第一大城。
过了蒙城,就是盛京,期间既无天险也无城池。
蒙城被屠,千年来,北胡铁骑第一次踏上大岚的土地,铁蹄之下,尽是人间炼狱。
金丝楠木书案前的香炉里,玉露香的轻烟,袅袅升起,仿若不甘的游魂,一定要在尸山血海里挣出一条回家的路。
景瑜看着坐在书案后的青禾算计着,“诏右丞相、工部侍郎入上书房的谕旨已经下了半个时辰了,他们也该到了!”
小太监进来通传,两位大人到了,景瑜和青禾互相看了一眼。景瑜退到书案下手。小太监把人带了进来。
待两人行过礼后,青禾看了景瑜一眼,按照景瑜刚刚教自己的,启口道,
“传本王谕旨,晋右丞相陆直为左丞相,晋吏部侍郎王书仪为吏部尚书,晋工部侍郎赵宁右为工部尚书,调翰林院侍书景瑜入兵部,任兵部侍郎。”
四道谕旨连发,陆直侧眸扫了一眼工部侍郎赵宁右,赵宁右立在他身侧,眸光晦暗,一动不动,赵宁右的一个庶子此次也随军出征了,陆直看他此刻愣怔着,似乎还沉浸在失去至亲的哀恸之中,没有给予他回应。
陆直面色阴沉,他收回目光,屈身下拜,“殿下,臣请殿下三思。翰林院侍书景瑜,年十八,永兴元年入仕,身无寸功,越级晋升,有违祖制!臣请殿下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