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上的许新川安静地睡着,呼吸机下的脸依旧苍白地没有血色。
程见遇从兜里掏出今天在院子里接过的那片绿叶,他一手拿着绿叶,在许新川挥了挥,“狗东西,看我给你带了什么。”
“绿叶,我家院子里的叶子,绿色的,你这房间空荡荡的,不是蓝色就是白色,你看,这点绿色是不是特别稀奇?”
程见遇坐在许新川旁边,“快要过年了,是不是因为这里看不到烟花,所以你才不醒?你醒来,我带你去郊区放烟花,看郊区的野花……”
“许新川,你醒醒好不好,春天都要来了,再不醒,你就看不到我家院子里的花儿了。”
程见遇嗓子有些沙哑,垂眼看着手里的叶子。
“你说,你为什么不能像这叶子一样,一直一直保持着原来的样子?”
程见遇对许新川絮絮叨叨了很久,他这段时间看很多有关植物病人的书,知道对病人说话对病人的苏醒有很大的帮助。
程见遇抓过许新川的手,把叶子放进他手心里,然后帮他把手心合上。
“……今天是许新川遇见十六岁的程见遇的第五十三天,这片叶子是程见遇给许新川又多活了一天的礼物,希望许新川继续保持,明天依然能坚持见到程见遇。”
植物病人是医学界最束手无策的病例之一,不仅预测不了他们的苏醒时间,更预测不了他们的死亡时间。
很多人植物人,都在沉睡中悄无声息地死去。
程见遇从椅子上坐起,趴在许新川身上,侧着耳朵倾听着少年的心跳。
狗东西,我原谅你不和我说话,但是如果你趁我不注意走了,我一辈子也不会原谅你。
程见遇站起身,还没来及多说什么,身后的门就被推开。
程见遇回身,正好和门口一手放在门把柄上的妇人对上视线。
妇人看上去有些年纪了,约莫五十岁左右,柔顺的头发盘在脑后,穿着一身素色旗袍,眉眼间和许新川有几分相似。
她看着程间遇,又看了一眼身后的许新川。
“你是?”
程见遇手指无意识地蜷缩,这是许新川的妈妈吗?
“我……我走错病房了。”
程见遇看着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走进来的。”
“这样啊,没关系。”黎离善意道,她主动为程见遇让开道:“你是要探望其他病人吗?”
程见遇低声“嗯”了一声。
面对许新川的母亲,他心怀愧疚。
看着她那双如水的眼睛边的皱纹和耳侧的白发,他更觉得难以面对她。
程见遇走后,黎离走到许新川身边。
替许新川擦手时,看见了许新川手心的那抹绿意。
那个孩子?
黎离看向许新川,笑笑:“那个孩子是我们小川的朋友吗?”
她轻柔地擦过他的指缝,“他愿意的话,可以经常来看看你,你睡这久,没人跟你说话,是不是也孤独了?你小时候可喜欢说话了,两分钟不说话就难受,现在这么久不说话,是不是也生涩难受了?”
黎离耳鬓的白发彰显着她已经老去的事实,她已经老去,而她年轻的孩子却还在沉睡。
她害怕,害怕活不到她的孩子醒来的那一天,也害怕她的孩子在睡梦中悄无声息地停止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