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榆树村是红色革命村,焦县有名的先进村,可现在赤脚大夫和妇女主任也陷入焦头烂额的状态中。
他们的优生优育宣讲工作进展得特别艰难,别说劝已经有三四个孩子的妇女去上环结扎,就算进行避孕宣传都被一些社员们群起攻之,骂他们“耍流氓”、“不要脸”、“坏心眼子”,想让大榆树村断子绝孙云云。
不说普通社员,就是大队干部家的媳妇们都不支持,甚至明目张胆地和自己男人、公爹吵起来,说要是让她们去上环或者结扎,就回娘家不回来了。
搞得整个大队气氛低迷,秋收都无精打采的没了力气。
余钱儿至今没有嫁人,这事儿原本和她没关系,她现在带着自己大哥、大队长小儿子余林以及另外一个社员忙着给陆家庄制香厂磨榆树面儿呢。
陆家庄制香厂现在所有需要的榆树面基本都是榆树林大队提供的,所以余钱儿他们的工作量很大。
这两年他们也有意识的栽种更多的榆树,还从其他公社、大队也收购榆树皮。
陆家庄大队不再收购榆树皮,这生意基本就被余钱儿和榆树林大队垄断。
虽然价格不高,但是积少成多,他们收入相当客观。
榆树林大队支书和大队长那是相当高兴,也相当看中余钱儿,所以现在余钱儿在家里地位很高,她爹娘以前还死命催她相亲嫁人,现在都不提了,恨不得闺女一直在家里干活儿赚钱。
可现在突然市里宣传什么优生优育,据有见识的人说这就是计划生育前奏,和计划生育差不多,大城市已经开始计划,不许随便生孩子,说乡下这个宣传其实就是计划生育,不让生孩子了。
社员们就炸了,不管大队干部说什么他们都不信。
他们天然觉得大队干部是骗人的,不会帮他们。
然后余钱儿娘和她大嫂李春花也是这个观点。
甚至因为余钱儿说了一句,“大嫂已经生了俩儿子一个闺女,去上环也没啥吧”,然后她娘和大嫂就立时翻脸,给她骂了个狗血淋头,说她是老余家的大罪人。
李春花更是指着小姑子的鼻子骂:“你自己嫁不出去不生孩子丢人就算了,还想害你大哥和我呀?”
气得余钱儿跟大哥吵了一架,收拾榆树面儿让余林装车,两人一起给陆家庄大队送货。
到了陆家庄他们突然发现才十天没来,陆家庄大队怎么不一样了?
余林小声道:“他们大队不会也因为计划生育打起来了吧?”
余林大嫂也因为他爹让积极配合政府优生优育政策发脾气,给大哥和爹甩脸子,这几天不做饭不参加秋收的,给爹气得也够呛。
余钱儿:“不可能,人家大队是县、市先进大队,还有最美军嫂、先进个人,怎么可能因为这事儿打起来?别人没办法,她肯定会帮大队想办法的。”
嘴上如此说,心里却还是犯嘀咕的,寻思优生优育宣传不容易,陆家庄大队可能也……不
容易吧?
正胡思乱想着,南边公路上传来一道大嗓门:“咱大队被评为优生优育先进大队啦!许老师被评为优生优育标兵!”
很快一人穿着洗得发白的旧军装,骑着一辆破自行车风驰电掣般朝着村里飞奔而去。
余钱儿和余林都惊呆了。
先进大队?
人家咋就先进大队了?
不是可难了吗?
他们忙赶车去陆家,就见一群孩子呜呜啦啦地跑出来,一边跑一边喊:“快去大队看热闹。”
看到余钱儿和余林,盼盼和甜甜也认出来,朝他们招呼一声就急急忙忙地跑了。
余钱儿:“……”
这些孩子可真无忧无虑啊。
听见余钱儿和余林过来,林姝从西屋出来接待他们,寒暄几句,让邱进财和顺妮儿把榆树面儿拉进去收好。
她则请两人进屋喝水。
余林一个青年自然不好意思跟着进屋,而是去找陆二哥、方荻花等人说话。
余钱儿和林姝寒暄两句,迫不及待道:“嫂子,你们大队计划生育拿先进了?”
林姝纠正道:“优生优育宣传,不是计划生育,你们怎么说计划生育呢?”
余钱儿:“我们大队有几个知青说的,说首都沪市等地方都计划生育呢,祁州也开始了,咱们乡下很快得跟上。”
林姝道:“叫什么无所谓,关键看让做什么。那些已经有好几个孩子的现在避孕挺好的,少生孩子节省成本,还能解放劳动力呢。”
余钱儿:“我也觉得,可他们不这样想,我娘和大嫂疯了似的骂我。”
林姝:“骂你干什么?”
余钱儿:“我说了句上环挺好呗。”
林姝噗嗤笑起来。
余钱儿:“嫂子,你咋笑话我呢。”
林姝:“我笑你是因为你让嫂子上环,咋不让你哥去结扎呢?”
余钱儿:“我嫂子上环都不肯,我哥肯定更不乐意去结扎啊?”
林姝:“你知道你哥不乐意去结扎,所以你提都不提,却劝你嫂子去上环?”
余钱儿怔了怔,有些说不出话来。
林姝:“你下意识也觉得避孕不生孩子合该女人受罪是吧?你们大队怎么宣传的?没有宣传男人结扎副作用很小吗?”
余钱儿摇头,“大家根本不听,不等宣传呢就去骂人,搞得妇女主任和赤脚大夫都很难办。”
林姝:“我们大队之所以被评上先进,因为我们大队的男人都是爷们儿,都知道疼媳妇儿,那些有几个孩子的男人前段时间趁着还没秋收主动去结扎了,没让媳妇儿受苦。”
余钱儿不敢置信地张了张嘴吧,半晌儿,“真的?”
林姝:“当然,我们大队的许老师,还是县作协文联的会员,是一名作家、诗人,很有名的,他带头结扎的。”
余钱儿眼睛一亮,“真是觉悟高啊,榜样!值得学习!”
林姝就带她去大队那边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