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悯听到这话,仿佛我取悦了他似的,勾着唇冲我笑,“回家?”
我喊了一声,“走啊!回家!”
后来再一次坐上黎悯的三叉戟的时候,我整片视野都开始晃动。
“喂,你没事吧?”
黎悯一边发动车子一边问我。
我转过头去看他,“你开车?”
黎悯指指自己,用看智障的眼神看着我,“那要不,你来?”
我乖乖给自己系上安全带,“不……不了,科目三我死了三次,发誓这辈子都不要开车了,我要做坐副驾驶的女人。”
黎悯也给自己系安全带,他侧着脸,笔挺的鼻梁下有一张菲薄的唇。
相当薄情寡义。
我盯着他看了会,我说,“你喝酒了吧?”
黎悯跟看小朋友似的过来看着我,“喝了,但没你喝的多。”
“我知道我喝多了。”
“……那你想说什么?”
“你喝酒了你他妈还开车啊!”
我啪的一下拍在黎悯大腿上,他头一回给我吓了一跳,重重按了一下喇叭,“我操,祝贪,你他妈喝完酒跟疯子一样啊?”
“你疯还我疯啊?”我红着眼睛,“自己酒驾不要命,还要带上我是不是!”
黎悯被我气笑了,趴在方向盘上笑,劲瘦的身躯拉出一节坚硬的背线,他眯了眼,指着我,“我跑车就两个位置,喊了代驾那我坐哪?”
我从钱包里掏出钱,“我给你路费,你喊代驾,然后打车回家。”
黎悯啪的一下打掉我的钱,“车是老子的,你的钱都是老子给的,你配赶我走?”
“cnm。”我爆了句粗口,“你可以不尊重我,但你不尊重我的钱!因为这都是老娘腆着脸踩着尊严倒贴你才得到的!”
黎悯嘲笑着,“哟,这条记得挺牢。”
我笑嘻嘻地趴在车上看他,我说,“黎悯,你别得意,老娘这样糟蹋自己来满足你,你应该觉得庆幸,哈哈,我还不是可怜你。等我走了,没有一个人还会像我这样跟条狗似的陪着你。没有一个人。”
黎悯就像是被人戳中了痛处一般,表情都跟着阴狠起来。
他说,“祝贪,你喝多了,胆子都发育了?”
我一边笑一边跟着流眼泪,我都不知道我自己为什么流眼泪,我说,“我很快就要去找虞渊了,我要去找新的金主了。黎悯,我们合同也快到期了吧?你替我赎身又包我一年,我给你打掉一个孩子,又失去一切,我们两清的。”
擦了擦脸,我直起身子,喃喃道,“对,就如同你说的,我们两个之间没有谁对不起谁,我不欠你的。我欠的债太多,独独不欠你的。”
黎悯冷笑了一声,将我扯回座位上,他少见地点了根烟,黎悯很少抽烟,或者说,他会抽烟,但是没有这个瘾。
他是个将一切控制得有些过分的男人,不会让自己陷入一种上瘾沉迷的状态。
我胡乱地发泄着情绪,我说,“黎悯,你不分一点怜悯给我,我不难受,我难受的是,我在指望着你。这下挺好,我现在也不指望你了,再也没人会可怜你了。”
“穿插十年,我们之间早该完蛋结束了。”
黎悯神色冷漠地独自抽完烟,随后隔着烟雾,他就这样看着我。
那一刻我忽然间看不清楚他眼中的情绪。
我觉得他相当陌生。
我认识他十年,从前我叫十三,他叫十四。后来我叫祝贪,他叫黎悯。
穿过这些汹涌的人潮和时光洪流,冥冥之中我在酒吧里遇到他。
说实话,那一刻,除了绝望,我竟然还有绝望之后重新滋生的希望。
我竟然在赌,赌一个可能,一个黎悯把我带走的可能。
后来兜兜转转,我成了他包养的小姐,大半年下来,我成为了众人所不知道的,最贴近他的存在。
黎悯的所有喜好,一举一动,我都已经潜移默化用身体记住。
黎悯此人,平时就端着一副漫不经心的态度,眼睛要睁不睁打量人的时候,又慵懒又不善。
习惯真是一个可怕的东西,就在我每一次面对刁难的时候,都会不动声色地想起他来。
可是他一次都没有同情过我。
我将车椅放低,随后整个人靠在椅子上,仰着脖子,眼泪顺着脸不断地滑落。
我一点都不难过,一点都不难过,一点儿……都不难过。
黎悯没说话,抽完烟就发动了车子,他一路将车开上高架,车子开得很平稳,压根看不出来他喝过酒,黎悯单手把着方向盘,另一只手从我前面抽出一张餐巾纸来。
他递过来,说,“擦一擦,妆都花了。”
我攥住他给我的纸巾,我说,“哦,那正好回去不用卸了。”
黎悯皱着眉毛,“回去卸妆,卸完妆再上床,我不想床单上沾你的粉底液。”
“妈老逼……”我骂了一句,“我好歹也是波比布朗的粉底……”
黎悯开车没说话,侧着脸,我泪眼朦胧看着他。
酒意驱使下被放大了无数倍的各种情绪一时之间全都涌了上来。
我在想,如果当年我们都没有各自做出那些事情,现在的我们还会不会是这幅样子。
大概黎悯还是会高高在上的,毕竟他就有那个本事去不择手段机关算尽,可我没有,我顾前不顾后,输给了他的深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