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祝贪,是个大学生。
现在我在医院,坐在妇科门诊门口,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我盯着碎裂了的手机屏幕发呆,等着墙上的显示屏报号码。
我手里有病历本,里面夹着几张单子,是我上午做出来的妊娠测试以及子宫b超报告。轮到我的时候,我把这些单子一并交给了医生。
医生拿着化验报告单,抬起头来看了我一眼,看着像是很久没擦的厚厚镜片后面反射出两道鄙夷的光,“你成年了么?就怀孕了。”
我说,“成年了。”报告单上明明有年龄。
她开始写东西,一边写一边问,“孩子打算要吗。”
这不是废话吗,我说,“不要。”
“药流还是人流?”
“人流吧。”
“行,我直接给你预约了,后天下午两点过来,记得十点以后不要吃东西也别喝水。”医生签了单子在电脑上点了几下,“去付钱吧。”
我看着自己手里的医保卡,斟酌着说了一句,“打胎需要多少钱?”
医生抬起头来又看了我一眼,眼神打量了我几下,语气阴阳怪气地说了一句,“交了不就知道了么?”
我没说话,站起身来就去外面付钱,听到她在里面和下一个看绝经的大妈说闲话,“现在的小姑娘,年纪轻轻就怀孕。”
“哎哟,多了去了,作孽哦。”
“没男朋友来陪,指不定乱成什么样。”
我当做没听见,排着队付钱,到我的时候,我看了眼价格,一千八。
掏出钱包付了现金,我打车回家,一千八,我穷,一个人不可能出这笔钱,我觉得有必要问孩子的王八爹讨回来。
车子在一个高档别墅群门口停下,这里面住的人非富即贵,我在这里住了快一年了,偶尔有些狗仗人势地觉得自己也是里面的人,但事实上,我只是被养着住在这里而已。
人的虚荣心有时候还真是蛮可怕的,我看到司机对我变化的目光时,心里竟觉得有些畅快。
到家的时候黎悯正在客厅里和别人开视频会议,我倒是没想到他会在,白天他一般都在公司或者学校,他用余光斜睨了我一眼,“过来给我做午饭。”
我放下手头的包去客厅里做饭,切菜的时候黎悯又说了一句,“对了,我房间给我收拾一下,衣服记得洗了,rocco的窝帮它整整。”
rocco是黎悯养的绿鬣蜥,他不养狗,也不养猫,他养蜥蜴,养蛇,养冰冷的爬行动物,如同他人一样,冷血。价格一点儿也不比名贵的狗便宜。
甚至比我一次过夜费还要贵。
我继续切菜没说话,外面黎悯摔了烟灰缸,“吱声啊!哑巴了?!”
手一抖,刀子直接切在手指上,鲜红的血流了出来,我皱了皱眉说,“听到了。”
半小时后,我在黎悯的桌子前收拾出一块空地,给他做了三菜一汤,他从电脑面前站起来,丹凤眼眯了眯,盯着我手上的伤口说,“伤了?”
我把手往身后藏,故作紧张道,“……没有。”
“什么时候伤的?”
“切,切菜的时候……”
“呵。”黎悯似乎是冷笑了一声,关掉电脑,踹了一脚旁边的椅子,椅子直接往后倒在地上,我吓了一跳,抬头看他,见他厌恶地皱着眉,“手伤了还给我做饭?你不知道你脏吗?想恶心我?”
语毕他直接站起来,他很高,一米八五,穿着一件白衬衫。这个牌子我见过,mary的客人全哥喜欢这个牌子,肥肉将衬衫撑得紧绷,他还边笑边粗着嗓子,报出一串压根就不标准的英文,说限量款三个字的时候,肚子上的纽扣被他力道震得微微发颤。
不过黎悯穿着这件衬衫倒是挺像个模特,他眼睛细细眯着,抓起桌上印着三叉戟的车钥匙,“滚,我出去吃饭。”
凶什么凶,我滚就是了。
我让开路来,但是在他走之前,我得先办件事,于是我喊住他,“黎悯!”
黎悯转过头来看我,我很少喊他全名,更多情况下,我是低着头喊他黎少的,他喜欢看我这副不服从他却又干不掉他的样子。
眉心跳了跳,一脸你最好别惹我的表情看着我,“做什么?”
我走到沙发上拿起包,从包里拿出化验单,我说,“给钱,我怀孕了。”
黎悯脸上的表情像是空白了几秒,那几秒让我觉得有几分好笑,随即他回过神来,立刻换上一副嘲讽的面孔,勾着唇打量我,“啊?那我总得确认这孩子是不是我的吧?”
我气得手有点哆嗦,没说话。
黎悯又笑了,“你是酒吧出来的,跟着我而已,我怎么知道你在外面没有别的男人?这要是别的野种,我可就白白领了一张好人卡啊。”
我抬头冲着他笑,“一千八都没有,嫖什么娼啊,穷孙子。”
黎悯打了我一耳光,特别响特别疼,我捂着脸,他将那张化验单揉成一团,从皮夹子捏出一叠钱甩在我脸上,我估摸着那不止一千八,“人贱孩子也贱。”
我蹲在地上捡钱,脸颊刺得生疼,但我偏偏冲他乐呵呵道,“再贱都有人买,谢恩客,多余的钱我就当养身子了。”
黎悯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祝贪,你这个人还真没什么原则。”
我将钱收成厚厚一叠,动作熟练地弹了弹,放进自己钱包里,手有点颤抖,我努力让自己显得无所谓,眯着眼笑了笑,“你包养我一年了,我没原则又不是一天两天,不喜欢看就滚。要不是你钱多,没钱我才不来你跟前凑呢,你以为你是谁。”
黎悯没说话,只是拉开门走了,说实话,我原本以为他会暴怒的,没想到当做没听见一般,让我有点难以解气。
我还想看他暴跳如雷的样子。
算了,反正他每天不是暴跳如雷就是在暴跳如雷的路上,我深知说什么能扎他心窝子,所以几乎一直惹毛他。
我拿着手机给mary发了个短信,看着我碎裂的屏幕,那也是前一次黎悯发火摔的。我说,后天陪我去打胎。
mary那边回来一句,后天我陪全哥,没空。
我又想到了全哥穿那件白衬衫时的样子,像一只被包裹紧了的猪。
人比人果然是比死人,对比之下,被黎悯包养的我看起来就显得幸运无比了。黎悯给的钱很多,多出来的钱可以把我赎无数个来回,这也是我肯留在他身边的原因。
毕竟黎公子圈子里出名的,和他上床,真的不是人能干的事。
我收回手机,自言自语了一句,那就我自己去吧。
黎悯走了,我在沙发上坐了一会,随后来到餐桌前,给自己盛了碗饭。
我是故意给黎悯看到伤口的,他要是知道我伤着手还给他做饭,一定会嫌我脏,我就是想恶心他,谁让他吼我了,现在一个人吃饭还乐得清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