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以容忍那些出生在大叛乱后的人对他敬拜,但你不行。你我同是万年前苟延残喘至今的活死人,你明明知道一切秘辛,所有真相,更不要提你还是个千子所以,你怎么会也像他们一样,视他如神,伊斯坎达尔·卡杨?”
玻璃碎裂的声响顺着夜风从不远处传来,送入两人耳中。
像是找到了一个共同的机会,他们不约而同地看了过去,恰好看见数十具尸体从上百米的高空之中向下坠落。
它们摔在法务部那宏伟的大门前,变成粉碎,鲜血与碎肉飞溅而起,糊在门上,在金与银的雕刻中肆意徜徉。
不久后,那个凡人走了回来,表情不再紧绷,而是变得轻松。
“我的事情办完了。”他有些高兴地对埃斯佩尔·巴拉加什说。“接下来只需要再派人看紧沃萨克斯之火第二十二团的驻地即可”
“不过,我们需要离开一段时间,埃斯佩尔智库。有关这个邪教的资料就在我的公文箱里,你回去再打开它,就能看到了。如果你愿意,你可以适当的参考一下。”
“走?不,这大人,你们要去哪儿?”战犬愕然又不安地问,被他这一连串的组合拳打得有些吃不消。
“我们得去办一件非常、非常、非常要紧的事情。”凡人非常认真地告诉他。“如果可以的话,我会将这件事完完整整、明明白白地告诉你。”
“但是我不能这样做,因为我没有得到许可。它的保密等级太高了,以至于我无法向你透露。但我也请你放宽心,因为这件事不会持续太久无论成与败,我们很快就会回来。”
智库张开嘴,他看上去有许多话想要说,但他终究是一名战犬,努凯里亚人一脉相承的某种精神仍然流淌在他的血液中。
这精神驱使着他干脆利落地点了点头,然后闭上嘴,在依次行礼后离开了原地,赶往了法务部的大楼前,开始做善后工作。
可以预见到的是,他接下来的日子必将十分忙碌。
凡人望着他投入进工作之中,直到好一会后,才将视线转回来,放在余下的两人身上。
这时,他再说起话来,语气便不再那么温和了,而是变得很严厉——尤其是在他对赛维塔讲话的时候。
“你又干什么了,亚戈?”
“我觉得你应该猜得到。”亚戈很温顺地说。“而且我不相信你猜不到。”
“你在和我打哑谜吗?”凡人走到他身边,仰头看他,如此询问。
“不。”亚戈说,然后移开视线。
“看着我。”
“”
“看着我,亚戈·赛维塔里昂,然后告诉我,你都干了什么?”
夜之长子心不甘情不愿地翻了个白眼,咕哝着低下头,开始讲述他所开的那个玩笑。
伊斯坎达尔·卡杨在一旁注视着这一切,心中五味杂陈。
他从未想过那个赛维塔会有这样的一面,而且他竟然毫不避讳地在他面前露出了这一面
卡杨明白,归根结底,这不是上下级之间的问询,而是一个长辈在管教一个他眼中还不成熟的后辈。后辈对此心知肚明,却心甘情愿地接受。
意识到这一点让他恍如隔世——原体死了,军团散了,余下仅存的几人
他,阿泽克·阿里曼,弗西斯·塔卡,梅内斯·卡利斯顿,雷维尔·阿维达
在那诅咒蔓延起来以前,与他眼前此时此景所类似的事,又曾发生过多少次呢?
时过境迁,他如今孤身一人地游荡,若不是这次任务,恐怕也不会再遇上其他任何人,而他的兄弟们是否如他一样?
他仅存的兄弟们。
不是后来的新普罗斯佩罗之子,而是这些他记忆中的鲜活面庞,这些如他一样承担了恐怖罪孽苟活着赎罪的人。
伊斯坎达尔·卡杨花费了很大的心力,才让自己脱离这种由漫长的记忆和生命所铸就的哀伤。
他长叹一声,挥手招起他的法杖,随后非常认真地走到那寻常体型的凡人面前,做了自我介绍。
“我是第十五军团的伊斯坎达尔·卡杨,教官。”
赛维塔因他的称呼而冷哼一声,但也没有阻止。卡杨瞥他一眼,忽然咧出了个不太符合他习惯的笑容。
“我大概已经猜到,你带着我们伟大的帝国英雄前来是要做什么了。”
凡人笑了,伟大的帝国英雄在一旁阴着脸默不作声。
“我是第八军团的卡里尔·洛哈尔斯——”他说。“——既然如此,那么接下来就烦请你为我们指路了。”
——
某片洞窟深处,一个狱卒缓缓地睁开了双眼。
他还在流血,距离上次战斗结束已经过去三个小时左右了,而他的伤口仍然没有愈合。
他站起身,同时尽可能地保持了极轻柔的动作幅度。
他不想惊醒黑暗中的另一个生物,会与它战斗这件麻烦事倒在其次,他只是不想使它遭遇不必要的痛苦
他想,这世界上怎么会有如此可悲的生命形态?
若是苏醒,便要时时刻刻被仇恨之火折磨,神智破碎不提,就连每一寸身体、每一根血管都要体会极致的痛楚。唯有陷入沉眠,方能得到片刻安宁。
然而,安宁总是短暂的,因为这生物不会死。无论受到多么严重的伤害它都不会死,除非它的仇与恨得到消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