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街熙熙攘攘,形形色色的人走来走去。
他们的穿着分为三个极端,一是端庄典雅,头戴黑纱,身着黑衣,古代禁欲主义者的模样。
另一种放荡不堪,裹着华贵的长袍,戴着多条珠光宝气的项链,看起来沉重而碍事。
最后一种衣衫褴褛,面黄肌瘦,浑身肮脏不堪。
贫民带着波澜不惊的表情,被掐断了对快乐和痛苦的感知力,笑颜和哭泣很久以前在他们脸上出现,现在再也看不见了,有的仅仅是对生活的绝望和麻木。
来回走动的不仅是男士,还有气质端庄,社会地位颇高的女士。
她们现在一点儿不高雅,有些裸露出大片白色的肌肤,若好色者有意偷看,能窥见那若隐若现的丰韵乳/房。
引以为傲的贞洁和操守,在此处一文不值。
分明是繁华的主街,恶臭却不停地、若隐若现地传来,大嗓门与铃声同时响起,差点没让路人栽个跟头。
“让一让,让一让,尸体下葬啦!”
只见四五个粗壮的男人拉着一辆平板车,边吆喝边抬着往前走。
平板车上叠着横七竖八的尸体,加起来有十几个,有些新死,面孔栩栩如生,有些死了一会,身体开始腐烂,眼睛尚未闭合,泛着死鱼般的苍白,苍蝇们络绎不绝地在他们身上飞来飞去。
平常被重视的葬礼,如今跟死了一头家畜没什么两样,死人被堆起来,货物般摆放着,拉来拖去。
走在最后的灰烬神官穿着凌乱,拿着新月项链,昏昏欲睡地念着祷告词。
一个戴着黑纱、骨瘦如柴的人目送着送葬的队伍离开,刚想迈步,忽然一个人拉住了他的袖子。
“先生,请您告诉我……”
“别碰我!”
男人连忙惊恐地扯回衣服,像避开瘟疫般没好气地瞪了问话者一眼。
在敏感的时代下,有些人选择了禁欲,仿佛不跟人接触,不开口说话,就能躲过死亡的魔爪、得到月神的眷顾。
这里是五十年前的葛汉特,可怕的瘟疫爆发,死去之人每天以千为单位,无数尸体被运出,葬于坟地。
以至于后来城市的土地几乎每一寸都埋了死人,在上面行走时,时不时会踩到硬硬的骨头、牙齿、或是腐肉。
在《依兰编年史》中,历史学家描述着:看到尸体前,人们从来不知道葛汉特有这么多人。死亡的阴影笼罩了这座城市,从繁华的城市沦为了十室九空的死城,葛汉特的悲剧是依兰历史上古从未有过的凄惨。
出身好点的,花点钱把自己葬了;出生不好,走着走着便倒在路边死了,一直到有人收尸才能入土。
假如男人看得仔细点,就能发现问话的人是最近城里风头正盛的连环杀人魔,【血腥园丁】——盖德凯普·凯伊。
这位杀人犯越狱了,他裹着破烂的袍子,浑浑噩噩地向着家的方向走去。
荒唐的是,比起瘟疫的威胁,满手血腥的屠夫天使般人畜无害,路人哪怕认出了他,也懒得浪费开口的力气,提醒士兵们他的存在。
战争、瘟疫和饥饿,早已耗尽了所有人的每一丝精力。
四周是尸体腐烂的臭气,半疯的母亲把哇哇大哭的婴儿和她死去的哥哥从二楼狠狠砸下、的少女半裸着搂住健壮小伙、毫无形象呼呼大睡的骑士……
家畜跑出围栏,吃着杂草;田地的小麦垂了下来,早已过了收割的季节;果蔬烂在土里,没有人打起精神为过冬,或者说,为未来做准备。
在疫病时代,很多难以想象的事情未被记录,但确实地发生着。
沿途中,精美的庄园大开门户,随便什么人都能进入。
连贵族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死,财产、权力和地位有什么重要的呢?
与其惴惴不安地等待瘟疫降临在自己身上,不如潇洒地挥霍钱财,广交好友,释放天性。饕餮客大吃大喝,色鬼夜夜笙歌,贪财者抢劫病人,这种事情在五十多年前的葛汉特屡见不鲜。
一夜之间,城市的文明退后了五百年。
一阵芬芳的花香传来,婉转地飘散,园丁的眼角禁不住快活地眯了起来。
山坡上纯洁无瑕的花朵,迎风绽放。
那是他家小姐可爱的闺房,盖德凯普跪倒在地,将头埋进土地,深深地亲吻着每朵长出来的花。
他一百次都想拥抱她。
月神在上!看到至美的存在从面前掠过,只有懦夫才选择不去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