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竹林深处

这里是刀圣平日练刀的地方，此时正有一名少年光着膀子汗如雨下，手握赤红色的昆吾刀连续挥出。

“九千九百九十九。”

“一万！”

终于在数到一万的时候，少年停止了挥刀，正是半月前昏迷的谢言。

“若说昆吾刀法是法的巅峰，那么柳伯炎的一刀便是意的巅峰。你已经初步领悟一刀，现在要做的就是磨砺刀法。这是昆吾刀法的秘笈，你且收好。每日挥刀万次，半月之后再来找我。这把昆吾刀跟了我一辈子，如今对我已经没有太大的帮助了，便赠与你了。”

想起半月前自己刚刚苏醒，萧关河目光深邃地看着自己说的话。不知为何，师父的语气中始终缠绕着一股忧虑。

到现在恰好半月已过，该去找师父了，恰好自己也有太多问题想问。心里想着，谢言已经来到萧关河闭关的茅草屋门前。

“师父，在吗？”轻叩几下房门，谢言高声喊道。

“进来吧。”

这是一处略显简陋的茅草屋，只有用寥寥几块木板拼凑出来的床铺一个，寥寥几根稻草铺设在床上，萧关河盘腿坐在当中。

“师父，已经半个月了。今天练刀的时候，似乎似乎感觉昆吾刀轻了很多。而且，三天前练刀之时我就突破了三品。”

谢言一边弯腰作揖，大周朝不行跪拜礼，弯腰九十度作揖已经是十分庄重的礼节，一边兴奋地说道。

“不错！半月而已就已经初入门道，不逊色于当年的我了。”

萧关河微笑着点头道。

只是半个月没见，此时的萧关河浑身上下隐隐透露出一股暮气，原本威严若神明般的双目也有些浑浊了起来，看向谢言时显得十分温和慈祥。

“徒儿，以后的路可能会更加坎坷，让你承受这一切，苦了你了”萧关河呢喃道。

“师父？”

谢言正身，满脸疑惑地看向萧关河。

“我们这一脉，承自祖师鬼谷子。世人皆知鬼谷一脉睥睨纵横，以天下为棋盘，翻手间万万人生死。却是不知自先祖鬼谷一代开始，并非代代单传，而是分为纵横二流。纵流，讲究合纵伐强。横流，则是横强扫弱。”

“六十年前，秦国横空出世，吞并古蜀、吴越、陇右多地，吞并齐、魏两国。紧接着便是横挡在中原关隘的大周，锁住秦国数百年之久的函谷关一日告破，短短一个月时间秦国大军直逼洛阳城下，之后的事你也清楚了。”

谢言点点头，之后萧关河阵前斩杀剑仙退敌他自然是耳熟能详。

“若是单纯国战，倒也还好。只是为师当年探测天机，却发现属于秦国的紫微星星芒黯淡至极，甚至不如大周。疑惑之下，我便用鬼谷秘法仔细观摩。”

说到这里，萧关河顿了顿，眼中罕见地流露出了一丝茫然，继续道：

“我在秦国的紫微星中，看到了一双眼睛，它也在看着我。”

“一双眼睛？”谢言愣了愣神，星辰之中有一双眼睛？

萧关河没有接话，继续说道：“从那之后，我查遍了古籍，才从一份残卷中找到答案。那是仙的眼睛，真正的仙。”

“上古时期九州百国林立，入道境再往前一步便是仙人，长命不衰的真仙。虽然真仙稀少无比，但是由于寿命的原因还是存在不少真仙。你知道，入道境的巅峰也不过是以一敌千，一己之力破甲三千已经是入道极限。仙人直接从天地之间引动真气，源源不断，一人便足以敌国。真仙横行的下场就是九州大地彻底沦为仙人的玩具。”

“残卷记载，千年前邪仙动辄屠灭一国亿万婴孩只为炼丹的例子比比皆是，真仙治世，人若猪狗，天下苍生在他们眼中也只是会说话的牲畜罢了。”

“直到千年前，出身落魄仙人世家的周高祖横空出世，横扫整个中原建朝，定都洛阳。紧接着便是颁布了短短不到百字的屠仙令，十年时间整个九州大地便再难寻到仙人踪影。后高祖担心仙人治世的惨状重现，便亲自奔赴九州大地九处绝地，练成镇压气运的九尊巨鼎断了武学的最后一境。”

“自此之后，入道便是武道巅峰，世间再无仙人。”

谢言疑惑道：“那，那双眼睛是仙人的眼睛？”

“恩，仙人的眼睛。古籍记载仙人眼中有莲花绽放，是为三花聚顶。那双眼中左右各一座宝莲，错不了。”

“秦国的背后有仙人？”想到这里，谢言心下一阵压抑。

“不错，秦国本是数十封地中极为偏僻贫瘠的极西之地，一甲子前突然壮大接连吞并数国，更是剑指中原，兵临洛阳城下，其中若是没有仙人影子我是万万不信的。只是那仙人，应该是受限于某种东西不能直接出手，或许是九鼎或许是其他，我与师弟楚云道便协力寻求破局之法，他主政我主兵，合力抵抗秦国。”

“后来，洛阳城下我刀斩秦国剑仙之后，那人的身体里冒出一阵黑气直冲到我体内，竟要夺舍于我。我虽已是入道巅峰且奋力抵抗，可现在江湖武夫三境甚少涉猎精神，难以抵挡。之后半个月内那道黑气的意识与我共同掌控了这具肉身，并且我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所幸尚未完全掌控肉身那道黑气无法发挥出我的武学境界，要不然后果难料。”

“不过，再这样下去，不出一月黑气便能彻底掌控我的身体。我只隐约记得半梦半醒之间师弟对我说他有办法了，再醒来之时黑气便是不见了，师弟也一同失踪。再多年之后，他已经是做了秦国的国师。”

“我曾数次前往秦国暗中探查，师弟仍然记得我这个师兄，甚至连举手投足之间的细节也一模一样，我确信这就是我师弟本人。只是他言谈间却在规劝我助他一起横扫仅剩的四国而后摧毁九鼎，创造一个属于武者的天下，追寻真正的长生不死，状若疯魔。无奈之下，我只得出手试图制服他带回大周再做打算。”

“交手之后我发现原本不通武道的他此时已经立足入道巅峰，甚至更进一步涉足了原本不该存在的半步仙人，若非刀意占优怕是就要被留在秦国了。”

“一甲子过去，秦国数次来犯，我亦数次拼杀阻拦，到如今，已经是大限将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