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落星斋的沈霁初想到方才看到的那一幕,心中有些忐忑,不知谢鸣岐究竟有没有听到她说的话。
她当时恰好看到水里面的人影很像谢鸣岐,但也只是一瞬间,人影很快藏匿在假山后面,若不是池边的花枝颤动十分明显,她也不确定看到的是不是幻觉。
同栖月说话时,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大约只有身怀武艺之人才能听得清楚,说到底她就是说给谢鸣岐听得。
端看他信不信了。
想到这,沈霁初叫来落棋。
“不知姑娘有何吩咐?”
落棋形容颇为拘谨,自从那日姑娘说了让她进屋侍候,便开始不闻不问,只叫她跟在栖月后面做事。
她也不气馁,用心记下了不少姑娘的习惯,若有其他院儿里的人找姑娘要银子,晚书也会带上她,由她打发那些人。她知道,她的所作所为都会被姑娘看在眼里,因此不敢有懈怠之心。
“这几日看下来,你行事妥帖稳当,我很满意,不知栖月有没有同你说过跟在我身边最重要的一点是什么?”
落棋利落地跪在地上,俯身叩首:“忠诚。”
“你如何看待这二字?”
落棋虽识字,于读书一道上没有太大的天分,她朴实地说道:“奴婢娘亲曾同奴婢说过,下人若是没了忠诚,便是猪狗不如,死了要进畜生道的。”
沈霁初:······
这也太实诚了。
不过她娘亲如此明事理,教出来的女儿想必不差。
“令堂高寿?”
“回姑娘的话,奴婢原是彬州人,有一年洪涝,家人为养活弟弟迫不得已卖了奴婢,奴婢被卖到京都后,又听闻家乡逢了瘟疫,十室九空,自此再无家人消息。”
彬州?
沈霁初心下微动,问道:“可是瑞南府治下的彬州?”
“是。”
“当时伤亡可多?”
“并不算多,奴婢家乡的汶水之前也决堤过,老一辈的人也算有了经验。”
“听老人说,元和五年瘟疫肆虐,只这洪涝之灾少有耳闻。”
落棋面上露出迷惘之色,“这个奴婢倒是不知为何。”
沈霁初见问不出什么来了,便叫落棋起身,“你这两日注意一下坊间可有关于太后寿宴的传闻,若是有,告知我一声。”
落棋垂首应是,退了出去。
沈霁初心中却是无法平静,她起身在屋子里转了两圈,卫嬷嬷进来都没有留意。
“姑娘这是怎么了?”卫嬷嬷把手上的糯米藕放到桌上,“怎的魂不守舍的?”
“嬷嬷,这糯米藕可是嬷嬷亲手做的?”沈霁初脸上漾出一个笑,酒窝浅浅,“闻着就香甜!”
卫嬷嬷被这么一夸,立刻笑开来,“知道你喜欢吃!快来趁热吃,凉了就不好吃了。”
沈霁初走了过去,边吃藕,边琢磨刚才落棋口中所说的洪涝。
她记得汶水刚好从彬州之间穿过,瑞南府多山,这次洪涝没有向外蔓延太大范围。
之前她也查到了这一点,除了彬州受灾严重些,邻近州县并未殃及太多,当时她没有察觉到其中的异样,如今再一听好似听出了些门道来。
发生过天灾的地方,瘟疫最易滋生,但若是有人借着天灾生事制造瘟疫,这样看起来不会太过突兀。只这种猜测实在是不好证实。
如今看来她在入狱之后被反复提及的账册算是她手上最重要的证据,好在她把原始账册放在一个安全的地方,什么时候能去看一眼安安心就好了。
第二日,落棋便带来了自己打听到的消息。
“姑娘,现如今外头看热闹的人可多了,说世子为了一个姨娘把皇家的脸面都快要丢光,还要到太后寿宴上丢给全天下人看呢!”
落棋嘴皮子利索地给沈霁初讲述着,眼底的兴奋掩饰不住。她这几日也看明白了,她家姑娘对这个世子妃并不稀罕。
也是,在侯府时她是父母兄长手上的掌中宝,嫁了人反而受出身乡野的姨娘和偏心偏到后脑勺的世子的气,哪有这样的道理?
沈霁初微讶,没想到朝阳郡主速度这么快。
她昨日跟朝阳郡主说的借势,实际上就是让朝阳郡主再轻踩亲哥哥一下,把只漏了个风声的事说得板上钉钉——康王府世子妃身体抱恙,由云姨娘代替世子妃参加太后寿宴。
只让朝阳郡主坑柏淮朝阳定然不做,于是她只好说到时她去参加寿宴,倘若柏淮对她的态度再软一些,流言自然而然不攻自破。
朝阳郡主真是雷厉风行啊,她喜欢。
这边沈霁初刚得到消息,谢鸣岐也得到了这个消息。
沧澜只冷着一张脸把打听来的消息复述一遍,便不再言语。
沧虬看了看老大又看了看主子,有些不明所以,他觉得两人在打哑谜,而他被隔离在外。
谢鸣岐两指捏着温润如玉的白色棋子,置于棋盘之上,轻声道:“不如顺手推一把。”
“公子的意思是?”沧虬只觉得自己错过了太多。
还未听到回答,却被沧澜一把按住肩膀,“公子明日上朝,你去准备准备。”
说完他打开房门把沧虬丢了出去。
关上门后,沧澜问:“公子想要如何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