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校这边,崔秩已经在着手准备毕业的资料了。
刚将毕业所需的成绩证明交到教务处之后,崔秩便漫无目的地走在教学楼下的林荫小路上,对于未来,他有很多条路,如何抉择,或许也是难题之一。
他希望能成为像父亲一样的音乐家,但是他的眼睛……也不知道能不能好。
父亲说过,只要是自己喜欢的事情,无论前路如何,都应无畏艰难。
他,也当不畏这一片黑暗才是,不然怎样才能对得起父亲母亲用尽所有才让他活了下来,毕竟自从父母逝去的那一刻起,他就是承载着三条性命在活着。
所以,他更要好好地活着,带着父母的那一份。
崔秩猛然回神,脑海中浮现出了一道背光的影子,那是他这些年的生活中少有的光亮。
“崔秩!”
恍惚间他好像听到有人在叫他的名字,崔秩顺着声音的源头望过去,逆着一片纯白的天光,一道有些黯淡的人影出现在白茫茫的世界中。
那人仿佛是从云层上一跃而下,落下的时候犹带着未散的光亮,像在梦里一样。
“秦悠见?”
“嗯,是我。”秦悠见丝毫没有翻墙进来的心虚,十分自然地走到崔秩的面前。
“你……你怎么来了?有没有受伤呀?”崔秩一想到刚刚不是错觉就觉得又好笑又担心,这人肯定是翻墙进来的,但盲校的墙壁很高,听说上面还有尖刺。
“没事儿,翻习惯了。”秦悠见看到崔秩这副忧心忡忡的小模样无奈笑道,心头的郁结和嗜血杀戮之气瞬间被抚平,整个人都带着温柔的笑意。
“嗯,你这么急着找我,是有什么事吗?”崔秩也没再纠结,想着秦悠见翻墙进来都要见他,以为是又有需要他演出的地方了。
“……没……没大事,就是,想问问你什么时候有空,请你去听音乐会。”
秦悠见顿了一分钟,抿了抿唇,绞尽脑汁才编出了一个比较合理的借口,不知道怎么回事,他本来只是想来看他一眼。
但是此刻看到了,他又贪婪地想要下一次见面。
人果然都是贪心的,他也不能免俗。
“我么?都可以啊。”崔秩显然有点受宠若惊,随口一笑,像是有些惊讶秦悠见这么急匆匆地过来就是为了邀请他看演唱会。
而且,他默默地在心里疑惑,这件事不是可以在电话里说吗?
但他却没有开口,无论是因为什么,能见到秦悠见,他都很开心的。
“好,那我定了告诉你。”
秦悠见见他答应了,十分高兴地点了点头,发消息吩咐陆随给他订两张最近的音乐会门票,再嘱咐了崔秩几句就离开了。
少年带风的身影一刹那席卷了整个林荫路,背影带走了一串阴影。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崔秩再次陷入寂静的风声中,扬起的笑脸缓缓收起来,捏了捏手里的盲杖,满怀期待。
陆随收到秦悠见的消息时整个人都是懵的,他怀疑他哥的手机是不是被什么人抢了,向来十分抗拒艺术的人怎么想起要去听音乐会了?
【随-便:哥,你手机不见了?】
【氵秦:?】
陆随看着熟悉的问号,挠头寻思着,这瞧着也没换人呀?
【氵秦:废话少说,让你订就订。】
陆随正疑惑着,手机就又来了一条消息,陆随看见他哥像是不耐烦的语气,立刻麻溜地去订票,生怕晚了被他哥一顿骂。
另一边,秦启回到公司之后就派人调查了秦悠见。
“秦总,二少爷初中成绩一直是学校第一,高中成绩确实不好,学校里的所有老师和学生都可以证明,但二少爷初中毕业失踪的那两年确实没有任何线索,好像凭空消失了一样。”
“只是据说是被远庭的杨之远救了,得到了杨之远的赏识。”
秦启握着手机陷入了沉默,那是他将秦悠见赶出老宅之后,秦悠见就像是消失了一样,直到两年后再次出现在远庭集团,成为了杨之远的助理。
当年态度那么激烈的人,回来之后就像是忘记了那件事一般平静淡然,甚至高调地出现在了南城最有名的贵族学校南城一中读书。
他派人查过,所有的证据都在说他过得并不好,甚至是凄惨,是杨之远帮了他。
他一直觉得当年的事是秦悠见太过执拗、年纪太小,这次回来或许是被外面的生活磨平了棱角又或者是想通了,但那天的见面总让他心绪不宁。
不过理智又告诉他,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子,能做什么?
周末,崔秩如约在自家楼下等着秦悠见,风声呼啸,吹动枝桠和窗棂摇曳不停,崔秩握着盲杖的手一阵冰冷,但他脸上却是压不住的期待和憧憬。
秦悠见到的时候就看见精致乖巧的小孩一张白净的小脸上挂着笑意,穿着一身看不出牌子的棕色风衣,活像是个被人捧在手心上照顾着的精致的小少爷。
“这是谁家的小少爷?在等人么?”熟悉的声音响起,崔秩听得红透了耳朵,却被秦悠见一下子抓住了手,“天冷,怎么不在家等?”
“没事的……”崔秩抿了抿唇,被秦悠见握在手里的手指微微蜷缩着,笑容更加灿烂。
“走吧。”
“嗯。”
秦悠见小心翼翼地搀着崔秩的手臂,另一只手十分顺手地接过了崔秩手里的盲杖。
两人很快就到了音乐会现场,舞台的灯光微弱,秦悠见一只手扶着崔秩,另一只手小心地护在崔秩的身后。
音乐会的人只有零星的几个,舞台上的人大概二十多岁,一身黑色燕尾服被打理得一丝不苟,微卷的头发垂至肩头,骨节分明的手指跃动在黑白相间的琴键上,盯着琴谱的目光有些空洞。
除了钢琴的声音,似乎还有人在窃窃私语。
“听说这是崔大师的徒弟呢,怎么弹成这个样子?”
“谁知道,据说自从崔谨出事之后就成了这个样子,之前他可是在国际音乐厅演奏的,现在都跑到南城的音乐厅来演奏了,票价还是最便宜的那一栏。”
“真是可惜了啊……”
谈论的人一片唏嘘,崔秩听到这些抿了抿唇,原来台上的人是爸爸的师弟,燕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