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煜紧张又害怕的回答着她，“记得的，记得的，乱葬岗，那个守着我哭的姑娘……”

什么乱葬岗？什么记不记得？

成泽完全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这一刻，他们之间，任何人都插不进去。

成泽没有阻止，因为他们都要死了。

他看着她温柔又眷恋的看着成煜，听见她说，这一次，终于能抓住他的手了。

听见她说，她想救他，却无能为力。

听见她说，对不起。

但这一切都不是对他的，对他成泽。

而是另一个人。

他看见她一点一点的在成煜的怀里没了气息。

成煜抱着她，伤心的哭泣着，他说，“这一切不是你的错，说对不起的人，不该是你的，不该是你的。

傻姑娘，若是要用你的命来换我的命，我宁可不要。”

成泽也觉得她傻，他不会杀她的，他即使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想杀她，但是今天就算杀了所有人，他也还是不会杀她的。

他看得懂他的悲伤，也看得懂他在失去她后的不舍。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居然也很悲伤很痛苦，且犹然生出一种嫉妒的情感。

成泽忍着心中生出的痛苦，冷冷的对成煜道：“我竟不知，你与她竟是何时有的交集？”

竟然能够让她舍掉性命，也要救他。

“成煜，你本也是孤的堂弟，值得吗？做大晟朝的乱臣贼子，如今还要尸骨无存，值得吗？

若是早知道今日的结果，当初还会如此义无反顾吗？”

他不仅仅是想问成煜，他也想问她，问她闹到如今这样的下场，值得吗？

可是她听不到了，再也听不到了，理所当然的，也不会回答他。

可是，成煜无畏的看向了他，他的回答是：“难道我们不反抗，你们就会放过我们吗？难道我们就应该要任人宰割吗？

我不想，她也不想，……我们不想认命，也永远不会认命。

赢了又如何？输了又如何？这世上要是没有了我想保护的东西，活在这世上，还有什么意义吗？

成泽，踏着这累累的尸骨，坐在那高位上，看着烂到根子里的王朝，是如何倾颓吧。”

说完这一句，他便拔剑自刎了。

他对她他说的话过于震撼，良久之后，成泽才反应过来。

而躺在他面前的，是两人已经冰冷的尸体。

他们的手死死的牵在一起，似乎这世间再也没有任何人能够将他们分开。

他忽然觉得很碍眼，碍眼极了。

他默默地走上前去，将他们的手狠狠的掰开，带着林妍的尸体走了。

而成煜，始终是他的堂弟，他们只是立场不同，如今变成这般刀剑相向，无法挽回的地步，不过是上一代的恩怨，在不断的推着他们前进，以至于演变成了今天这样的局面。

所以，成泽下令，让亲卫好好的将他安葬。

至于林妍，她一日是他的侧妃，便永远都是他的侧妃，她该要如何，应该让他来决定。

事到如今，他还是不明白，自己为何总是想要对她手下留情，但是一点也不妨碍他将她带走，即使她已经是一具尸体。

在弄明白自己为何会对她产生这样多的情绪之前，他都不会放手。

即使她的尸体要腐烂发臭，变成一具白骨，也要在他知道的地方。

所以，在此后的一年又一年，他都在探寻着心中的疑问；以至于，那些曾经关于她的，仅有的记忆，在他脑中，也越来越鲜活。

一日，张蓉蓉正来御书房给他送东西，见他愣愣的在发着呆，她便举起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她疑惑的看着他：“陛下在想什么呢？想得这般出神？”

成泽回过神来，敛了敛眼中的神色，回道，“没什么，只是想起了一些往事而已。”

她说道：“是吗？是什么样的往事？”

成泽淡淡道：“没什么重要的，只是一些琐事而已，不值一提。”

他只是想起了那个夜晚，那个独属于他们两人之间的夜晚，他与她都没有带上所有的利益、算计与防备的夜晚。

她一双手轻轻抚上他的胸口，静静的看着他，静静的和他说着话，虽然不是什么好话，他们之间也从来没有说过什么好话。

但是，对于他来说，现在回忆起来，好像是两人之间，最难得也最难忘的一次相处。

仔细想来，就是在那一次，他的心乱了。

即使最后，她的目的是为了接近他，让他卸下防备，能够杀了他，他的心还是乱了。

其实，她那一瞬间，就要得逞了；只是，就是她靠近的那一瞬间，他的心太乱，再加上对于危险的本能，让他躲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