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前。

南方初春来得比北方更早，带着水汽的风由南向北而来，远在北方还在冰雪消融之时，南方便冒出了第一茬新绿之色。

恢弘幽深的冷家府邸一片刺目的火光乍起。

齐渊站在空落落的庭院之中，银白软剑之上鲜血滴滴坠落，齐渊白皙的一张脸上甚至连半分血迹都没有沾染上，仍旧干净明朗。

他看了一眼地上趴伏着的人，淡声道：“除去老幼妇孺，不留活口。”

“走。”

随行的禁卫立马抱拳应道：“是——”

话音刚刚落下，只听闻破空之声乍起，一道寒光就迎着齐渊的面门而来。

“大人！大人小心！”

齐渊的反应也是极快，宛如离弦之箭一般瞬间抽身而退，同时手上软剑弹起，牢牢地格住了距离自己仅有两指远的剑锋。

短兵相接，齐渊顿时也察觉出来对方剑术尤其刁钻，应该也是个难得的练家子。他想也没想地止住退势，稳稳地接住第二剑。

但是来者似乎剑术上佳，力道却不足，这第二招甚至没有使出来几分力气，当即被齐渊揉了巧劲的一剑挡飞出去。

这两招快得几乎看不见人影，刹那间便已经分出了胜负，国在周围的禁卫一拥而上，当即就将一击未中的人压在跪在了地上，将刀横在了那人的脖颈之上。

“大胆！”

齐渊心道什么人这样胆大包天，但是看清了来人的瞬间，便道：“住手！”

拥着人的禁卫连忙道：“大人……”

齐渊这才看清了那人竟然是一名年轻的女子！那女子看起来也就二十来岁，一身浅色春装平平无奇，面容白净清秀，甚至很有几分小家碧玉的江南美人模样，一双眼睛却是恶狠狠地盯着齐渊，泪水不断地沿着脸颊滑下。

“你们这些朝廷的走狗！”那女子咬着牙，骂道：“如此草菅人命，你们要下地狱！你们不得好死！”

齐渊看到那女子被压着跪倒在地，却是伸出一只手艰难地护着微微拢起的腹部，齐渊皱了皱眉，就道：“放开她。”

“大人……”押着她的禁卫犹豫道。

齐渊手一抬。

那禁卫无法，只好松开了压着那女子的手。

“相公！相公……”

那女子便几步爬到了倒在地上的尸体边上，双手搂着那尸体的脖颈，哭得肝肠寸断：“相公，兰心来了，兰心来了。”

“你醒醒，你睁开眼看看兰心……”

但是被她呼唤的人永远也不会醒来了。

这人虽然是冷家的嫡系，但是并非是当家人，齐渊不必带着他的项上人头回京。于是齐渊只是静默地看着，半晌，就道：“走。”

身后的禁卫应声而动，不过瞬息就消失在了黑夜之中，像是一道见血封喉的剑光，只在黑夜之中一闪而过。

木兰心看着消失不见了的黑衣人，怀里抱着早就失去了余温的尸体，喃喃道：“我要……我要让你们血债血偿！”

她低下头，一寸一寸摸过男人俊朗温和的面容，又像是铭记一样，俯身贴着男人冰冷的面颊。

鲜血逐渐冷却，一片惨淡的血腥之气中只听得见木兰心魔怔一样的喃喃。

“我要让他们……血债血偿！”

“相公……是你说的，我要是愿意跟着你，那就像乡野村妇村夫一样过普通日子，你怎么舍得离开我。”

“我们的孩子快要出生了，你都没来得及看看他……”

春风楼。

今日几近年关，春风楼早就不对外迎客，关了门楼下是无家可归的几个小二和厨房打扫的婆子老头儿聚在一起吃酒聊天，倒是也显得有几分热闹。

二楼窗口之前，路宜年正撑着手，兴味阑珊地看着远处冒起来的姹紫嫣红的烟火。

什么时辰了……”路宜年微微一愣，这才恍如被惊醒了一般，喃喃着向往旁边问一句，但是口都开了，才发现身边别说是人，就连个会喘气的活物都没有。

楼下的街上长丰和其他几个少年正在鸡飞狗跳地放炮仗，时不时地就吱哇乱叫地闹上一阵，烦得路宜年想把他们一起打包了丢出去喂猪。

“罢了、罢了。”

路宜年恍然一笑，拎起旁边早就凉了的酒壶，满满地倒上了一杯清酒，随后才摆了个吊儿郎当的坐姿，将两条腿嗑在桌沿上。

“现在也没有人能管我了。”他自顾自地一笑，像是想到了什么有意思的话一样，缓缓地将酒杯倾倒过来，酒水顿时撒了一地。

“这一杯，敬大师姐。”

路宜年乐道：“你是个笨的，竟然去相信那皇宫里面坐龙椅的什么真心，可怜师傅好不容易将你养大，教的你一身的好手艺，就这么折在皇官里了，可惜啊。”

“我本来想帮你看着你闺女长大成家了，也算是报答你的恩情了，可是那姑娘心大，一心想往皇宫里跑。”路宜年哼笑了一声：“那就看她的本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