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你从行宫带出来了。”陆景昀低声道：“但是能不能留得下，就看你自己了。”

“我明白。”陆照瑜看着年纪小，但是说起话来极其沉稳，略略一领首，淡淡道：“多谢三哥。”

陆景昀随意一笑，毫不在意地举起酒杯抿了一口。

丝竹之声不绝于耳，殿中歌姬舞姬来来去去，看得人眼花缭乱。陆照瑜握紧了自己的衣袖，被这殿中的暖气蒸得瘦小的肩头微微一颤，又被她尽力止住，放大了胆子看着殿中的众人。

京郊行宫虽然也是皇家别院，但是比起来这富丽堂皇的皇宫还是差远了，底下的人仗着天高皇帝远，无人看管，也不见得对她有多恭敬体贴，来来回回克扣她的分例都是常事。

陆照瑜深吸了一口气，最后一眼落在了上位之上大红宫装的身影之上——远远的，能够看到一抹端庄锋利的红色，乌黑的长发整整齐齐地披散在肩头，发髻上金镶玉的一支步摇闪着盈盈的光华。

陆照瑜忍不住咬了咬嘴唇，心道：同样都是公主，怎么偏偏就是不同命。

陆雅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侧首低声道：“嬷嬷。”

魏嬷嬤连忙湊上来。

陆雅轻声吩咐了两句，这才继续端坐着。

片刻之后。

“殿下？”

正战战兢兢坐着的陆照瑜忽然听到身后一声轻柔的呼唤，连忙就转过身来，转瞬之间也没来得及收好表情，看上去很有两分惶恐。

却看见身后一个宫女模样的年轻女子，正弯腰站在她身后，带着笑意低声道：“公主刚刚从外边儿进来，怕是雪水沾湿了鞋袜衣裳，这宫宴时候还长，怕是要冻坏了，公主先随我们去换身衣裳吧。”

陆照瑜登时一愣，道：“你是……”

那年轻宫女立马就道：“奴婢叫清书，是平秋宫办差的。”

“奴婢也是奉了长公主殿下的令，带公主去换身衣裳。”

陆照瑜连忙往上首看了一眼，只见长公主殿下仍然安安稳稳地坐着，似乎是看着眼前的歌舞兴致正好，目光半点也没往她身上放。

陆照瑜心头一紧，连忙又去看陆景昀。

陆景昀看起来倒是神色轻松，他倒不是故意没吩咐身边的人招待陆照瑜，只不过陆景昀是从皇宫里直接过来的，他一个大男人哪里知道这些，便点了点头。

陆照瑜点点头，这才有些拘谨地站起来。

“殿下请。”清书既然是奉了陆雅的命令，对待陆照瑜便很是客气，引着陆照瑜退出正殿，没走几步就到了供女眷们换衣歇息的偏殿。

“殿下只管进去就是，内侍省的嬤嬤们自然会收拾好衣物。”

陆照瑜神色也好了些，点点头，“嗯”了一声。

清书也不跟着进去，只站在门口，笑容和地道：“我们家殿下还托我给殿下带句话。”

陆照瑜顿时神色紧张起来，沉默了片刻，才问道：“殿下……皇姐有、有什么话要吩咐？”

“公主不必紧张。”清书摇摇头，笑道：“我们家殿下的意思……是问殿下愿不愿意留在皇宫过年，若是殿下愿意，晚上长公主便向皇后禀报了，殿下现在皇后娘娘或是沈娘娘殿里将就几日，过了年再正经为您收拾住处，打点身边的人。”

陆照瑜顿时一愣，险些没听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好不容易找到机会在宣和帝面前露一下脸，就是想要宣和帝念着旧情和她已故的母亲，能让她早日离开京郊行宫。

长公主殿下轻飘飘的一句话，就让她留在皇宫了？

“我、我……”陆照瑜干巴巴地应了一声，实在是没狠下心来拒绝，她实际上也和那位身份尊贵的皇姐不熟悉，只听闻她很受父皇的宠爱，母亲又是当朝皇后，性格很是骄纵恶劣不好相处，就是宣和帝身边最受宠的淑妃也要让她三分。

早些年宫中传闻正盛的时候她也才几岁大，没那个心眼去记恨谁，现在大了整日想的便是以后的日子，非要说的话对宣和帝和庄皇后都十分陌生。

但是陆雅现在这突如其来的善意，竟然让她一时之问慌了神。

“这是……皇姐的意思吗？”

却见清书摇了摇头，道：“公主本就是帝女，没有来由一直留在京郊行宫，这不是谁的意思。”

“公主若是还没想好，就先去换衣服吧。”清书笑道：“奴婢就在这儿等着，待会儿安安稳稳送您回了正殿，才能回去向长公主复命。”

陆照瑜点点头，犹豫片刻，这才转头往偏殿走。

清书在身后轻声道：“时候还长，公主应当好好考虑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