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备营一头雾水,有几个老练的,拔腿就往里面跑,边跑边大声通报:“将军!将军!刺史来了!刺史来了!”
杨运安这时正搂着新收的爱妾纵酒狂欢,听戏赏舞,玩乐之中,连外衣都脱干净了,只着贴身的小衣,头发也散了,袜子也扔了,正是飘飘乎不知今夕何夕。
忽听得说刺史来了,他犹自不信,喝道:“瞎嚷嚷什么,哪来的狗屁刺史,云梦有刺史?”
一边喝骂,一边挺着肚子上前就把那跑得最快的人扇了五六个耳巴子。
被扇的人哭兮兮地说:“真的是刺史的大旗……还有太守的铜牌呢!小的哪敢骗大人啊!”
杨运安惊疑不定,又有人飞奔过来报:
“启禀将军,刺史的车队仪仗已经到了军营门口!请将军速去接驾!”
“启禀将军,外头打着三面大旗,已经进了大门了!请将军定夺!”
……
杨运安越来越怂:“难道真的有新任命的刺史,特意赶在委任的旨意到达之前来探云梦州的虚实?不管了,凭是谁来,没有武备营支持他,能干成什么事?”
杨运安给自己壮了壮胆气,正要回去换件衣服,忽然想到最近的消息和情况,大叫不好:“我知道了,那不是刺史,是越王啊!快快快,取本将的官袍来!”
雍朝的官袍体系,礼服常服分开两类,各有几种类型,最正式的朝会礼服袍,居于两者之间的常礼服袍,无一例外都是红袍白单,区别主要是配件和纹样。
杨运安的小厮把一套官袍都拿了来,杨运安一脚把他踹出去老远:“没眼力见的东西,老子有时间穿这多?”
他只拣出最外层的红袍披上,脚下蹬了黑色皮靴子,挂上腰带,把冠往头上一扣,别的也顾不了那许多,急冲冲就往外赶。
这一赶,刚他出去一只脚,就撞到了仿佛铜墙铁壁的这么一个人身上。
“瞎了你的狗——”
杨运安撞了个眼冒金星,脱口就要骂,一抬头只见乌泱泱十几个人盯着他看,而被他撞到的这个人身着某大营指挥使的官袍,同样是红袍,人家头上的武将梁冠有五道金杠,而他自己头上只有三道。
人比他高至少三级。
这人后面高头大马上还有一玉带红袍的俊逸人物,明显是王爵穿戴,仪仗一样不缺,不是越王又是谁?
所以杨运安当场改口:“——末将杨运安,拜见越王殿下,未曾远迎,实属失礼,请殿下责罚!”
被杨运安撞上的人是黄兵总,他其实不是指挥使,不过出京在外,他是这些护送越王的京大营兵甲里品阶最高的一个,皇帝陛下给了他特赐的袍服。
黄兵总被他一撞,反把他弹了个趔趄,自己纹丝不动,也不吭声。
他背后的李逑眼皮子一耷拉,往下一瞥,把这么个衣衫不整、酒气熏天的人上下一打量,脸上也不露出好坏来,道:“这时候杨守备不在营中处理公务,或是操练士兵,却在做什么?”
杨运安的酒醒了一半,背上全是冷汗,涔涔的连官袍都被浸出了印子:“末将——末将——啊,末将前日里剿匪成了,今日论功行赏,和,和袍泽们摆了宴席庆祝。对,庆祝。”
他越说越顺:“奏报还没来得及写出来上奏,末将不擅文辞,那幕僚文书还在清点战果,末将实在高兴,就先拉着兄弟们庆贺一番,一时忘形。请殿下责罚。”
“是吗?这是好事啊,怎么能耽搁奏报呢?”李逑的声音依然冷冷淡淡,没有任何情绪掺杂,“你的营帐在哪?本王今日赶路累了,在你这扎营。你腾出营帐来,去和黄兵总住一块。黄兵总乃是圣上钦点带京大营南下的副指挥使,不辱没你吧?你去,把和你吃酒的,论功行赏的,剿匪有功的兵卒将领,带到大营给本王看看,到底是怎样的英雄,能立下军功。”
一番要求合情合理,杨运安自忖没有什么问题,好像李逑真的是想看看“立功”的人,忙忙应着,叫来自己的亲兵开路,顺便使了个眼色,让其他人见机行事。
李逑仿佛没看见他们的眼神来往一样,道:“带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