抄家这事儿吧,越王府的人干得可熟练了,专业分工,流水线工作,查抄估价封条入库一条龙,快捷得紧。
不过一天功夫,该抄的抄了,该清点的也清点了,虽不十分仔细,大体上也有了个模模糊糊的总数。
李逑从武州太守的官邸密室里抄出了整整一箱高利贷的借据,另有金银交子、器物、布帛等折合百万两之巨,库有粮食三百石,地契三千亩,房契六处,铺面十四处且不乏永泉、京城的好铺子。
本地富户杜显明家抄出只多不少,甚至还有好些风月场所的卖身契,显然此人和拐子、拍花子、人牙子来往多年,干了许多拐卖妇女儿童、逼良为娼的勾当。李逑发现其父子三人都有奸淫未满十二岁之幼女的癖好,非常果决地把仨禽兽都“上缴”作案工具,然后连同他们的狗腿子一起五花大绑扔在街上枷号示众——惊惧过度又失血过多的几人当天就被最近几起案件的受害者的父母兄弟打死了。
马金那里一共抄出七十万石粮食,其中十万石勉强算是正经经营的合理数量,李逑扣下没有动,准备用这十万石粮食给未来的“国营”粮行做底子。
武州不会一直封城,收拾清楚后重开城门必然恢复正常的生产秩序,粮食就是重中之重,十万石粮食,是武州和周边城镇粮食贸易的老家底。
云梦太守抄出随身之物大约价值万两白银,他带到武州来的家眷里有他的嫡出女儿和妻妹,这是准备献给越王的;又有几房小妾,其中有两人是在武州掳掠的寡妇,其中一人不堪折磨已经自尽身亡,另一人也是奄奄一息,见了李逑连话也说不出来,倒是还留着一口气去撕云梦太守的尸身,可知是恨到了极致。
这是本地最大的三个家族和撞上来的云梦太守,次一点的豪族还有担任本地教授、郡丞、银库守备等要职的底蕴非常长久的四家,他们的家产要分散一些,那些安置在故里的祭田公田一时收不上来,只抄出城里的钱财粮食总计约粮食五十万石,金银器物总价则有三百万两之巨,房屋土地契书无数。
武州一共只有二十多万人口,二万亩耕地,每年能产出的粮食全算成杂粮也不过五十万担,况且还有那么多耕地撂荒……
就这样贫瘠的底子,他们还供养了如此多的吸血鬼。
即便抄出来的家产是数代积累,那些粮食可都是二三年内的库存!他们吸了多少血?九成?还是九点九成?
除了盘剥一方,他们还鱼肉百姓。本地不少幼童和妇女饱受折磨,也有不少青壮男子和老人被凌虐致死供他们取乐的案例,可以从他们的书信上看到的就有取人脑心肝下酒或作药的情况。
李逑在心里略算了算人数比例,有一瞬间想下令把这些文书涉及的人家全砍了。
巧在这时辛田山来找李逑讨论这些抄没入公的财产如何分配,才将李逑从一时的义愤填膺里拉出来。
总计可以调动的粮食有一百一十万石,分到每个人头上大约是五石少一点点。三石粮食就足够一个成年人一年半的果腹之用,所以实际上李逑还有富余的空间可以调整。
李逑估了个差值,然后决定暂时给每人头上放四石,剩下的粮食一部分分配到各个村子救荒用的民间义仓,另一部分拿去准备作为明年以工代赈的工钱和济贫处等慈善机构的嚼用。
金银器物现在大约是价值五六百万的数目,其中现银二百六十万多点,摊给每个人头上五两,再预留一部分做补偿受害者和成立救济机构之用。
布匹三十万匹折合银约十六七万两,按冬夏绢麻棉地分一分,横竖每人能有一匹。
其余器物珍玩,有不值钱的,李逑决定按每户锅碗瓢盆床褥桌椅地配上,着实配不过来的按几户人家均分。有值钱的,李逑决定送出去交给行商变卖,换得钱,再给每人头上分几两银子。
抄出阔少爷太太姨娘的各色衣物并铺盖、帘子等不下十万件,绫罗绸缎所制的拿去变卖,棉布、麻布、裘绒的,也分给每户一二件。
抄出的牛马骡子驴有三百来头,家畜不计其数。可以作为畜力使用的几种,包括山羊,分到户长和什长。其余可以吃的家畜,每家每户分一点。
除钱、米外,其他的物资就不再追求绝对的平均,大差不差的就过去了。有人可能少分一些冬季的厚棉布,但是可以多分点炭火、鸡鸭;有人可能少拿个铁锅,但是可以多分到几件衣裳。
以上所有屋子,留足分给平民百姓的,剩下的作册入库,以备武州官府胥吏的薪俸——李逑会自己取人按照他的意志运转本地各个机关,上下几乎所有的官吏都会被替换,最后人数还不确定,李逑按照官民比例,预估要保留五千人的份额。也就是要按李逑的标准为五千个“员工”准备“工资”和“福利”,这还不包括军队体系。
朝廷有朝廷的驻军,李逑也有自己的越王军,一时间不会满编,但是计划和打算宜早不宜迟。
账册的最后,留二十万两作为本地官府明年的花费,三十万两是明年各个基础设施建设的工钱。
李逑估摸着武州这个地方,三五年是缓不过来了,他的要求不高,不能指望它缴纳多少税赋,近几年能养活本地官府就行。
这里时间紧急,毕竟李逑放出去话说腊月二十三就开始分配,时间只剩两天半而已,李逑身边所有识字的都扑上来干活才够用。
腿脚快的在登记处和清点处来回跑着传递信息,清点处一边清点一边归类,登记处就打着算盘估价并分配。
李逑在大略分配时留了些承诺给苦主的“加倍”补偿,不过一查几个狗大户的家底,李逑估摸着只怕全城人都是他们的苦主,似乎抄的这些还不够赔的。
不过转念一想,一么年代久远的苦主多半没了证据,二来时间紧急,恐怕也就这附近的人能凑上热闹,住得远的只怕消息都听不见,也就无所谓了。
与其担心给不出补偿,倒不如担心这里已经被欺负到麻木的人不敢去揭露。
想到这,李逑不禁想到了陈双陆……这姑娘倒是灵性又勇敢,然而她是不是这些人的苦主呢?
李逑想了一阵,没啥结论,心里便念着不然找俩能言善道的托儿吧,有人带一下,那个气氛足了,自然会有人从众。
想通了这个,李逑放下心里的大石头,叮嘱辛田山和伍又五别误了时间但是也别把自己累倒了,他自己捧着茶壶悠悠然回房换衣服绑腿好打拳练刀。
深夜里,庭院里燃起了灯火烛蜡,其他地方仍是黑沉沉的天,武州又是一个不眠之夜。
李逑这里人声鼎沸,连厨房都开着工给外面的人做宵夜。外面的人战战兢兢,不知道李逑的刀下一次指向谁。
邓玉祥被软禁在李逑的隔壁“闭门思过”,隐隐约约听到些话,又不真切,心里急得抓耳挠腮。
陈双陆和儿子住在隔壁的宅院的耳房,和随行女眷们一起打水、吃饭并且做了些力所能及的缝补。
她的儿子很久没有吃过一顿热饭了,这会儿吃了一个完整的鸡蛋,已经甜甜地睡熟。
陈双陆坐在明瓦窗下,看着窗外隐隐的一点点光亮,心里盘算着明天要做什么。
她心里有把火在熊熊燃烧,李逑给了她机会,她想烧了这不公平的世界,把那些恶鬼、豺狼都烧成骨灰扬了!
岳承恩和他的小伙伴们在轮班值岗,李逑的命令他们不折不扣地执行着。白天的那顿饭让岳承恩看到了李逑的诚意,对乞儿孤寡的安排又让岳承恩看到了李逑的“仁义”,为这样的人办事,岳承恩很乐意,所以他要把一切都办好。
被关起来的待罪之人凄凄惶惶,畏惧着明天的太阳,他们不知道李逑要做到哪一步,自己能不能活到明天,能不能拿回一点财产?
更多的武州百姓也辗转反侧:新来的这个大官儿,到底打的什么主意?他说要分粮食分钱,要给被狗官欺负的人加倍的补偿,是真的还是说说而已?他知道其实还有某某也是狗官,也是恶霸,也是罪恶滔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