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之事原本能避开，可元灼在最后关头犹豫了，她计划了那么久，不能功亏一篑。

眼前雾气萦绕，鼻尖充斥了苦涩难闻的药味，元灼耳边恍惚又听到了昔日自己的话。

——我带你走。

——我会永远护着你，不会让任何人伤你，我也不能。

回应她的是什么？

是……元灼仰起头用力地闭了闭眼睛，那日在大漠和草原的边界上，回应她的是顾瑾全心全意、毫不掺假的信任。

“阿一。”

元灼艰涩地开口。

黑衣影卫应，“属下在。”

元灼抬手抚了抚喉间，眼中浮起懊恼，“孤，做错了。”

阿一蓦地抬头，“殿下。”

元灼摇摇头，没再说话，起身去沐浴换了身广袖长衫，她胸前的伤口愈合如初，除了唇色发白，没有一丝的异样。

元灼进了寝殿，殿中早已收拾干净，只有淡淡的檀香。

大宫侍守在榻边，眼前落下一片阴影时才察觉到来人。

“殿下。”

“方才醒过了？”

“是……”大宫侍小心觑了她的神色，轻声道:“悯王，她方才掐住小殿下的脖颈……”

迎着元灼猛地看来的惊怒不已的目光，大宫侍脸一白，跪地快速道:“小殿下突然醒来狂吐不止，悯王就松了手。”

“……”

“殿下息怒。”

大宫侍以头抢地，全身跪伏下，头上冒出头大的汗珠，只觉得周身倏然间冷如寒渊。

太女性情温和，是宫中最好伺候的主，宫人都不怕她，有人觉得太女是懦弱无能，但大宫侍知道，太女并非软弱，不动则已，一动，即是杀机。

步步为营，循循渐进。

出刀，便是要血流成河。

太女此人，与悯王元冉那样的豺狼不一样，她是毒蛇，盯准，缠紧，至死也不罢休。

就在大宫侍以为自己要交代在这里时，头上响起了元灼不复温和的嗓音，“滚出去。”

寒冷刺骨。

“老奴遵命。”大宫侍只觉四肢百骸都被寒意侵蚀，强撑着应了一声，便爬着出了殿。

待殿门“吱呀”一声关上，殿中再没有外人的气息，元灼视线移动，落在顾瑾脖颈上，

因肤白如雪，那几个青青紫紫的掐痕，显得格外刺眼。

后悔吗？

元灼在心里问自己。

她在宫里举步维艰，身后没有母族作为依靠，却担了这储君之位，人人都想要她死。

她不甘心。

谋划了这么多年，如今只差最后一步，效仿凤凰涅槃，只需三年，她就能浴火重生。

这昭国江山，是她的。

后悔吗？

元灼又问了一遍。

床榻上已经换过，没有血腥没有脏污，元灼缓缓坐下，抚着顾瑾苍白的脸颊不言语。

千机殿的小公子，凰国太女的小表弟，她带他回来，除了喜欢，是否存了利用之心？

元灼的回答是: 是。

她自私又无耻，贪恋顾瑾全心全意的爱恋，却又不舍得给他相同的感情，过分得很。

如今，顾瑾受这么一箭，还彻底得罪了元冉那个疯子，而这些，他本可以不用受的。

是她在推泼助澜。

是她把他扯进来的。

后悔吗？

元灼没有再问自己，而是弯腰，用视线一寸一寸地描摹过顾瑾尚且稚嫩青涩的五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