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渡一手撑着地面,魔气附着在地面,格外滑腻潮湿,人也越发撑不住。
都完了。
全完了。
林渡双眼猩红,为什么,全完了。
“林渡!”阎野干脆抬手将人敲昏,再这样下去,就要走火入魔了。
可灵力还在溃散,散逸出来的灵气一寸寸凝结了霜,落到地上,终于成就了一小片的净土。
“她不成了……”姜良哑着嗓子,“小师妹道心破碎,不成了。”
阎野冷冷看着这个唯一的徒弟,像是毫不意外,他千算万算,没有想到只是一个白日,那镜像之中的预言就成了现实。
在他的神识之中,林渡的头发,一寸寸失去了生机与灵力,成了一把枯草般的霜白。
“我去联系苏木。”姜良更擅长制药,苏木精修金针术,每日施针,还能吊住林渡的命。
阎野默然许久,“这就是命。”
他重复了一遍,“这就是命。”
阎野沉默地守在林渡身边,面色寡淡冷硬,瞧不出任何情绪。
他与这世间最后的因果也要了断了。
大道将成,他身上的气息都开始鼓噪起来,偏偏他一点都不开心。
天道想让他走,可他此刻只想去杀了那群邪魔。
“魔尊身上有异。”封仪匆匆赶来,也不管阎野听不听,自顾自说了,“那日对战的时候,我就不明白,曾经他的实力和你比肩,怎么一夕之间,就几乎碾压了掌门。”
“雎渊在你手下,还能抗住至少两招,对上千屿居然一个照面就尸骨无存。”
封仪语速快得惊人,好像速度越快,越理性官方,才能压制住情绪。
“后来我发现,他的攻击里有比肩天道的规则之力,并且已经能随意移动罪孽之眼的位置,云摩罗那边急着满世界找佛子,可惜至今还没找到。”
“即便你现在去找他,也不一定能打过,那个罪孽之眼的魔气就没有消耗干净的时候,洞明界大约都不成了,你飞升吧,你飞升了,至少还能留下遗泽,让洞明界的灵气多撑百年。”
封仪说完,也不管阎野什么样,“想要主宰洞明界没那么容易,我们灵修与他们魔族至死方休,你越快飞升,说不定还能找到从外部救洞明界的办法,不要顾一时的意气,我去翻土,走了。”
阎野沉默片刻,“可
我还有个坎儿,过不去,飞升有些险。”
那是他的眼盲带来的一点心障,可有可无,但的确存在,飞升渡劫的时候只怕会艰难一些。
但姜良说过,他是先天缺少那个眼部神经,想要好,需要一个天品冰灵根,并且灵气本源都一致的人移植,那么完美地可选择的对象。
或者说,有,但他们都默契地没提。
姜良张了张口,“是我没用。”
可没用的哪里是姜良。
阎野沉默地离去,算了,过些天就飞升吧,先去把无上宗的大阵修好,再想办法尽力把灵脉恢复一点,不然以后剩下这小猫两三只可怎么办。
等阎野忙着修复大阵的时候,林渡醒了。
她坐起来,却发现身边坐着的苏木,不过短短三日,她身上的灵力已经散了八成,白发苍苍,只剩下零星几缕黑发。
苏木察觉到她醒了,制止了她的动作,“别动,你身上还有针。”
“你师兄委托我照料你,如今那边没有灵气,不利于你恢复。”
林渡哑然片刻,“苏师姐费心,可如今我这人,实在没必要如此。”
“可道心破碎之后人还能再重塑,不是没有可能啊。”苏木皱了眉。
她笑了一声,“我知道,道心破碎,想要重拾道心,重新修炼,或许也有人能成功,可我先天不足,身体无法支撑重塑之艰,这条命已经没有用了,我总要,最后为宗门做一些事。”
苏木没有法子,“我问问你师兄,但在此之前,你总要跟着我。”
林渡想要努力挤出一点笑,却无论如何也笑不出来。
她也知道要保住最后身躯里的灵气,所以中脉和丹田内都用苏木的金针封着,好在道心破碎,灵力没了,神识强度还在。
就这么拖了足足一个月,她日复一日地演算,中州南部勉强还算安宁,魔族是从中州边境打过来的,中州南部与海族接壤,魔族暂时打不到。
可灵修的领土还是日复一日地在缩小,天道的规则也在急速衰败,已经许久不见日出月落了。
林渡算完,又认真搜集了自己需要的阵石,最后等来了姜良和阎野。
姜良早已在苏木的传音之中,得知了林渡想要干什么,可再见到病骨支离的小师妹,终究还是不忍心。
阎野花了足足一个月才修复完无上宗的大阵,勉强肃清了一座山的灵脉,又将禁地所有封印拆除,留给那几个后辈休养。
这会儿再见到林渡,神情复杂。
“你道心已碎,还要如此耗费心神,逆天而行,值得吗?”
当然值得。
林渡寿数将近,不想轮回投胎,也不想到冥界去做鬼修,那样无论如何都拯救不了洞明界。
所以她必须设法留在洞明界,做个阳间的鬼修,不被这具躯体拖累的鬼修。
她可以,她做得到。
可这点她不能告诉阎野。
无上宗给了林渡第一个家,家园破碎,亲人离世,林渡无法接受。
“弟子道心已碎,此生无望,不若以我这三尺薄命,换无上安泰,师父,我走后,眼睛给您,您感悟之后,定然能够飞升,还请师父届时成全我。”
一旦阎野能圆满飞升,飞升之地的遗泽足以让无上宗的土地群山喘过气来,不再被魔气侵扰了。
阎野气笑了,可看着已经油尽灯枯的弟子费劲地跪在地上给他郑重叩首,那厚重裘衣空空荡荡,像掖在骷髅上,他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