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屿实在有些头疼,他没想到第一百代弟子死的死,残的残,老东西都被困在禁地两耳蒙蔽,丝毫不知,就凭这些九十九代弟子,居然不要命地扛到这时候。
他是想掏空无上宗的所有宝库,再杀了这些一直抵抗着魔族的中州栋梁就走,可这也伤亡太重了一些。
就连规则之力都被打破,他拟化的魔域也被破了,连他也元气大伤,好在他如今是不死之身,还有罪孽之眼源源不断地输送支撑着他,他不只是魔尊,更可以拟化为魔神。
“蝼蚁的抵抗,何必呢,若这会儿放弃,我还能叫你们死得痛快一点。”
他嘴上这般说,可已经将抢到的东西都收走,规划好了离开的办法。
凤朝深吸了一口气,看到了那个想走的背影。
魔尊可以逃,但叛宗之人,必须留下。
“师妹,无上宗以后,就交给你了。”
凤朝深深看了封仪一眼,抬手划破眉心,引出精血,掌门令牌应声而裂。
刹那之间,剩下的金色法印汹涌而出,在天地之中连缀成法经,通天彻地。
凤朝浑身的精血急速被抽干,凝结,继而疏散至空中,落入那些法印之中,顷刻之间将那凝结的“魔神”佛母之像拆碎。
千屿诧异地瞪大眼睛,低头看着跟着被重创的魔躯,他险些维持不住人形,抬手撕开空间,数百道灵符跟着钻入他的空间,砰然在空中炸开。
另有一道法印疾驰出去,如同一座大山,将那想要离开的背影直接压倒在地。
凤朝最后看了一眼那个方向,确认那个魔族长老已经被压碎,身形一晃,向后倒去。
封仪疾驰过来,将人支撑住。
千屿被重创,魔物退却,徒留一片焦土与狼藉。
封仪低着头,抱住了凤朝,嗓子嘶哑,“大师姐。”
“还好……还好。”凤朝握住了她的手,那只本该健康饱满有力的手此刻只剩下皮包骨,生命力在渐渐消散。
还好什么,封仪不知道。
但怀里的人已经没有了气息。
封仪缓缓撑着她坐在了地上,经脉透支灵力,此刻反出透骨的酸疼与空乏,她却没心情补充灵力。
姜良去而复返,伸手拉了一把封仪。
苍离在尸山血海里没法动弹,他亦被魔族几个长老围攻,伤得不轻,他艰难伸手,拨动了一下琴弦。
姜良这才注意到苍离还活着,赶紧过去将人挖了出来。
那把筝已经只剩下了一根弦,琴声都被砸出一个坑洞来,上头还嵌着一个魔族的头骨。
苍离张了张口,“我大概也是废了,家里大概灵药都没了,别给我治了,抬我同小师妹一道做个伴吧。”
林渡一个人,大约也怪寂寞的。
姜良一巴掌拍过去,“你让一个医修不救人?不如让我死!”
他话说得尖锐,可那双稳重的手都在颤抖。
姜良知道,苍离是真的不成了,就算他竭力救治,再也不能回到从前的巅峰,也只有苟活而已。
他生性爱逍遥,平日喝茶弹曲,起了兴致走哪儿都成,可如今,双臂和双腿每一寸骨头都被碾碎了,就算治好了,也再做不成精细的活儿了。
苍离笑了笑,“算啦,好歹家保住了不是。”
“这事儿算不了。”封仪红着眼眶,刚刚恢复了一点力气,就给封家和那两个在妖族做生意的人去信。
姜良按住了她的手,“能保一个是一个吧,你死我活,到头来灵界就真没人了。”
魔界的地方越来越大,灵修只能被迫逃离,状况越来越不好。
无上宗彻底在中州失去了消息,像是一夜之间就消失了一般。
没人敢提及,也没人想提及,这是整个中州的伤。
赶回来的丘灵和慕宸看着一屋子里躺着的号,膝盖一软,慕宸咬着牙给了自己两个巴掌,红着眼睛去把商号里的所有天材地宝都调过来帮忙。
无上宗历代的宗祠也被砸了,他们勉强找了个魔气污染没那么严重的地方将人埋了。
雎渊连尸身都没留下,只能做了衣冠冢,一群人麻木地各干各的,收拾好地方,清除魔气,尽力治疗病人。
姜良没有按日来查看林渡的身体,禁地里的阎野隐约觉得不对,这才发觉禁地的封印被激发,强行用剑破开封印,刹那之间,那无形的封印被雪光般的剑气戳破,禁制褪去,阎野只看见了满目疮痍的山地。
他心头咯噔一下,神识火速笼罩宗内,看见了那新堆出来的几个土包。
凤朝、雎渊、和归三个字格外扎眼,还有个没封土的土包,里头躺着苍离,只仰头看着天。
他如今不能太动,可非要躺在坟堆旁边看天,又说这里挺好,三个墓不如四个墓,反正他也就算日子了。
姜良拿他没办法,每日还要救治伤员,只好日复一日来看一眼他还活着没。
阎野几乎一下子就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提着剑要去魔界,却被身后的一道声音拦下。
“师父。”
姜良还想瞒着林渡,这会儿如同晴天霹雳,僵在了当场。
当时他还在想,还好林渡因为当日瑾萱留言叛出宗门,怒急攻心,灵气逆行,元气大伤,接连受了墨麟和瑾萱之事的刺激,只在道心破碎的边缘,所以被只要禁地一日不开,林渡就还不知晓这个消息,至少还能养回来,可如今这下就全完了。
原来北地最好的灵脉被那日的魔气漩涡侵蚀了个干净,灵田也彻底毁了,慕宸和丘灵两个在艰难地试图恢复主脉的灵气,可也只是徒劳无功。
林渡看了眼前的场景,听到了源自体内的破碎声响,下一瞬间,灵力飞速散逸,她踉跄了一下,终究还是没有撑住,单膝跪在了地上。
她不受控制地泛起了恶心,呕吐了起来,鲜血自喉头奔涌而出,止也止不住,像是要将这些年来倾注的心血都吐了出来。
鲜血打湿地面,魔气与灵气碰撞,刺拉拉发出刺耳的声响,有腥臭的味道钻入林渡的鼻尖,叫她呕吐不止。
阎野和姜良同时冲向了林渡,可灵气不断散逸,根本止不住。
姜良抬手试图封住林渡的脉,可他不善针灸,徒劳无功。
“林渡!凝神!”阎野也急了,伸手按在林渡头顶,他的灵气与林渡同源,可如同破了罐子,怎么灌水也只有漏的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