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婆脸色郑重起来,兀自出门遥望。
只见一辆挂满白绫的马车后面跟着一具漆黑的棺材,为首骑马而来的是杨副将。
到了龙婆老宅门前,他命车队停下,随即下马走到马车前,将里面的高闻远和夫人搀下马车。
龙婆一瞧财主上门,欣喜无已,但看那夫妻俩满脸都是悲苦之状,便装作悲伤神色上前搭话。
高夫人一见龙婆,那双哭肿的双眼复又流下泪来,拉着她的手说:“我家池儿生前把你看作无所不能的神仙一般,请你务必帮他了了遗愿,风光大办最好不过。”
一旁的高闻远一听“风光大办”四字,顿时眉头紧皱,“夫人,这种事怎能大操大办呢……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你就这么一个儿子,婚事办砸了不说,如今他去了,怎么就不能风光一回了?你这做爹的怎么就如此心狠?”
高夫人心情悲恸之下,与高闻远当场起了争执,说不多时,声音哽咽的无法继续。
龙婆忙安慰高夫人:“夫人莫急,为人父母的,哪个不想给孩子最好的,大人不是那个意思。
依我老婆子的经验,这种事老身做了不下百回,不管是小门小户,还是富贵大家,的确没有大操大办的理。
夫人想,这给死人操办阴婚,只有双方男女的尸身在,要是依照夫人的意思,又像当日那样请来宾客,那谁敢上门?
所以啊,这等事情自是不能够像活人那般处理。依照规矩,只要双方亲家到场做个见证就是了。
我瞧那小妮子在这长安城里无依无靠,老身就舍身为人,暂且做一回她娘家人。这不,她尸身就在里面躺着呢……”
在民间,有未婚男女在定下婚约后,未等新娘迎娶过门,双方就因故双亡。
老人们认为,这时如果不替他们办一场阴婚,他们魂魄不宁,就会搅得家宅不安。
因此,男女双方的家人在给他们举行过冥婚仪式后,就会为他们并骨合葬,成为正式夫妻。
只因高池临死前也不肯放过颜溪月,高夫人这才不得不摒弃对颜溪月的成见,来央求龙婆给二人重新办个阴婚,也算是给儿子一个交代了。
高闻远在旁听得暗暗皱眉,心中叫屈。
自己唯一的儿子教颜溪月这个女人给害死了,她死了也就罢了,这阴婚一办,岂不要认了她这个儿媳?
日后入了他高家的祖坟,高家的后人每逢清明忌日还要来祭拜她这个害死儿子的罪魁祸首。
想到这,他满心觉得不值。本想一口拒绝,但见到夫人泪眼婆娑,对龙婆甚为信任,只得隐忍不发。
高夫人伤心欲绝,想到的事情自然没有高闻远周全,他只管让儿子在下面能过得舒心,既然在他生前都同意让颜溪月过门了,又何必介意再答应这一次?
纵是高闻远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她,也阻止不了她要办阴婚的决心,老年丧子的悲痛,加上夫人的决心,他也只好点头应下。
“有我在,你们休想得逞!”
三人正在门前说着话,忽听院内传来一声怒吼,但见墙头上跃下一道白影,竟是夏书恩,三人皆是骤然大惊。
龙婆大惊失色,“你中了毒,竟然没死?”
“哼,看你把毒药说得如此厉害,我看也不过如此。”
夏书恩满脸不屑神色,纵是说得这般轻松,实则心有余悸,他刚从鬼门关走了一趟回来。
那晚他被蒙面人托上马背后就昏晕过去,至于后来蒙面人将他送往何处,身份是谁,后面又发生了什么,他一无所知。
只知自己醒来后躺在一处人迹罕至的破庙里,身上的疼痛和不适俱已消失。他想龙婆这毒性如此猛烈,多半是那蒙面人为他服下了解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