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妹妹绝不是一个软弱的人，不可能在虚空入侵的时候躲在西岳圣母宫。更何况早已失去庇护效果的西岳圣母宫也不可能保得住她。

他不知道虚空生物用什么办法骗过了他的天眼，但即使面前的是虚空生物拟态的杨婵，他也不得不以箭矢瞄准自己的妹妹。

只要还有残存的魂魄，杨婵就能够脱离虚空生物的影响，再次重新构建身躯。

但他再一次失算了，面前的“杨婵”根本没有魂魄可言，可她又确实存在着自己的意识。这不符合盘古文明的研究，但却符合没有规律的虚空。

杨戬再次化作一道金光，越过了倒地的“杨婵”，向着宫殿之内飞去。

尽管这很可能是陷阱，可是这是绝无仅有的机会。如果错过了，很可能就不会再有机会这样近距离的接触到杨婵了。

空空荡荡的宫殿内，没有一颗明珠还在闪耀，不见一盏仙灯摇曳烛影。一片黑暗和空旷的死寂，每一点声音都会在巨大的宫殿之中回响。

比起仙宫，这里更像是阴森的地府。

熟悉的身影盘坐在中央的台座上，双目紧闭没有丝毫动静，就像是一座被立在这里的石雕。宫殿之中，不知何时出现了数十道向着不同方向走去的身影。

有的身着神职的装扮，有的一身白裙，可那面目、那姿态却都与杨戬记忆之中的一幕幕完美契合。

杨婵的记忆，正在这座宫殿中彼此交织着重现。杨戬看到了自己、看到了沉香、看到了哪吒，也看到了过往尚未被污染的天庭。

杨婵就如死亡状态时的杨戬一样，她始终记着自己曾经珍视的一切，哪怕再久远的时光也无法消磨那份情感。

生命的独特从不在于生物的躯体或者遗传的基因，而在于每个生命独一无二的情感。这情感驱使着他们经历漫长或短暂的一生，支撑着他们迈出前进的下一步。

而纯粹的虚空生物则不同，他们称之为生物只是因为他们存在着独立的意识。而他们的感情之中，只存在着一项，那就是吞噬的欲望。

杨婵的感情、杨婵在乎的一切都是无用的数据，甚至还在干扰它的行为，它只能像电脑清除垃圾一样将这些信息排除出去。

但这样的做法无疑会迎来杨婵的意识强烈的反抗，用时间来缓慢消磨才是最稳妥的方式。

能成为居住在天庭的神，即使自身的实力并不突出，他们也同样拥有坚不可摧的意志。

除了普通的天兵连留下的价值都没有，天庭大部分神的意志都像当初死亡的杨戬一样，只是消磨的更加严重。

这已经是预想之中最好的结果了，这代表着只要他有能力将正在消化天庭众神的虚空生物斩杀，就能夺回他们的意识。

虽然已经被理解的知识无法分离，但只要天庭能在已知宇宙再现，未尝不能推动科技进一步发展，超越曾经的巅峰。

杨戬收回看向来往的“杨婵”的视线，迈步继续深入，“杨婵”并没有为他带来什么阻碍，有些时候甚至径直从杨戬的身上穿了过去。

就好像他们身处不同的时空，无论怎样也无法接触到彼此。

杨婵记忆中每个重要的情景就像是杂乱拼凑的空间碎片，一步迈出眼前的景象就会变化一次。看起来仿佛是穿梭于不同的时间。

可杨戬清楚，时间是无法彻底逆流的。世界上的一切物质都是由微观粒子组成的，当他操控微观粒子，按照他运转的轨迹逆行回去，看起来就像是时间倒流了一样。

如果将物质运动的过程定义为时间，那么或许他的能力真的能够让时间倒流。

但他同时也清楚，没有什么天体计算机能够将整个宇宙所有的微观粒子运行轨迹都计算清楚，他能做到的也不过是小范围的“倒流”。

并且倒流的范围内粒子运转轨迹越复杂，他能影响的区域和逆转的时间也就越小。

眼前的每一幕都让他过往的记忆在心底浮现，也让他重铸天庭的决心坚定一分。

他确实有着自己的傲骨，自认为不逊于任何人的傲。但傲和骄是两种态度，他也不会因为自己不弱于人就以高人一等的姿态漠视生命。

杨戬始终认为无论生命层次高还是低，每个生命都有它存在的意义。实力更强从来不是高人一等的理由。

所以他从未漠视如今的人类，尽管他们对杨戬的帮助微乎其微。但尊重绝非滥好，所以杨戬没有交给他们更高的技术。

不愿借助天庭的“势”，不代表他会坐视天庭就此消亡。

中央的杨婵正盘坐在蒲团上，在如此接近的距离观察就能发现，她体表附带这一层难以察觉的紫色光芒。

那是虚空的力量，是天然克制时空的特殊能量。如果将天庭的众神放在时空，就连神圣凯莎都无法做到磨灭他们的意识。

可虚空能做到。

杨戬手中的弓在无数粒子运动产生的银色光芒之中，转化为三尖两刃枪的形状，随后彻底凝实。

他静静凝视着面前双目无神的杨婵，举起了手中的三尖两刃枪，镜面版雪亮的枪头倒映着微弱的暗紫色光芒，锋锐的枪尖直指杨婵的头颅。

银色的长枪在手臂挥动下猛然前刺，轻松地贯穿了杨婵的头，在她的额头留下一道前后贯穿的伤口。

杨戬的眉心的天眼释放着银色的光束，照射在杨婵的身上。八九引擎的虚空能力让无形的意识变得可见，杨婵的虚影顺着穿透的伤口飘向杨戬。

她的神色带着深深的疲惫，又有一股坚定不移的固执。骨子里的那个为了自己的坚持，不惜违背天条的杨婵始终未变。

她微微启唇似乎想说些什么，可意识本就无法依靠声音传递消息，杨戬只能看到她的嘴唇嗡动。下一刻，杨婵的灵魂进入杨戬的神识空间消失不见。

尽管无声，可从那双眼睛和开合的唇瓣上，杨戬还是看出了杨婵想说的话。

“沉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