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庭共三十三座天宫，七十二重宝殿。在杨戬的记忆之中，本该是仙娥力士井然有序的来往，仙丹神器陈列在侧的整齐。

可此时的天庭冷冷清清，各宫各殿之中莫说是人，半个鬼影都看不到。

想来虚空生物本就放纵欲望，完全不顾竭泽而渔，除了有品级能为他们带来提升的神，其余的都已经被他们生吞活剥，自然见不到仙仆。

如此胡作非为的作风，即使仙丹堆积成山，玉露奔涌成河，也终有耗尽的一天。他们只能踏上永无止境的掠夺，直到死亡到来的那一天。

杨戬虽然内心不愿看到天庭被虚空生物如此对待，却知道自己并不能在这里久留，跨过四宫六殿，落在西岳圣母宫前。

白玉立柱高近百尺，莲花绽放的雕纹栩栩如生。朱红色大门紧闭，与他所见到的宫殿同样冷冷清清。

远方的喧闹声传入耳中，虚空生物所变成的天将正在逐渐靠拢。他们虽然并不是原本盘古文明的神，却也不是没有脑子的傻子。

杨戬闯入虚空必然有他的目的，无论是哮天犬、扑天鹰还是西岳圣母，都是最值得怀疑的目标。

但当大批人马赶到清源府上的时候，原地只留下两具尸体，一只胸口被贯穿形似鸟类的虚空生物，另一只身首分离的细犬。

杨戬身上银光一闪，无数肉眼不可见的微小粒子从原本的组成中脱离出来，在杨戬的身边凝聚出一道与他一模一样的身影。

分身深深看了一眼西岳圣母宫的大门，随后果断转身向着远处飞去。远离有数千米后，无数微小的粒子向着它的身体汇聚，在天眼的重新排列下变做他的“身体”。

银甲天将的身形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扩大，直到身高万丈才停了下来。不仅是身体，身上穿着的银甲，手中的三尖两刃枪也被等比例的扩大。

上万米的身高让他的一举一动都会带起恐怖的狂风，呼啸着在这片虚空生物特意保留的环境之中肆虐。

杨戬不再关注，双手推上大门，巨大的力量传递上双手，将那扇如同是给巨人准备的门推开了一条缝隙，随后化作一道银光钻入其中。

依靠基因改造而成的植物分列两侧，即使数亿年过去依旧一代代蓬勃生长。虚空生物有意维持的环境为它们的存活提供了必要条件，也让天庭免于成为一片荒芜。

除此之外，西岳圣母宫内再无半点声息，似乎早已经被它的主人抛弃。

穿过合金铸就的小路，两侧的绿植逐渐稀疏了起来。无论建筑看起来多么有古代的风格，它终究是盘古文明所制造的总部。

与其说天庭是众神居所，倒不如说是一个巨大的战斗天体群。

如果不是在与虚空的战斗中，防御机制损毁大半，一座无人操纵的西岳圣母宫就足以拦住杨戬片刻。

那看似完好的建筑之下，是近乎完全损坏的能量线路和已经无法再次启用的能量壁垒。本该令人心痛的损失，却成了杨戬进入天庭最好的助力。

死一般的寂静环绕了四周，似乎大门关闭的那一刻将那些冒牌天将搜索的嘈杂声也隔绝在外。

杨戬突然觉得整个世界都静止了下来，他没有启动粒子驱动，可周围的一切好像都在顺着它们应有的轨迹逆流而上。

时光在眼前倒流，恍惚之间，那微笑着唤他兄长的少女又站在了面前。只是时光不会逆转，过往也无法忘却。

“兄长。”

那个看起来丝毫未变的女孩站在台阶上，眉眼之间带着干净的笑，衣着朴素，并未穿着神像的装束，看起来就像匆忙跑出门迎接哥哥的小妹。

杨戬小心翼翼的迈出了一步，双目紧盯着面前的人，生怕自己一动，眼前的一切就会像梦幻泡影一般一戳即破。

无论是神体的眼睛还是眉心的天眼，视野之中都没有任何区别。那不是虚空生物拟态的皮囊，是真正的杨婵。

可是这怎么可能呢？怎么会有人在这座身处虚空的天庭活了这么久还没有被他们吞噬？眼前发生的情况不亚于一块肉在狼群里一直放到腐烂。

她本该被生吞活剥才对，可她现在就完好无损的站在那里，双目倒映着头顶的光源，亮晶晶的看着杨戬。

大局和私情这一刻在他内心激烈的冲突着，思念和亲情告诉他他应该立刻走过去，给这个忍受了无尽孤独的妹妹一个拥抱。可理智和现实告诉他，没有人能活在这个地狱。

他面前的可能是恶鬼可能是妖魔，但那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是他的妹妹。

他知道宝莲灯被留在了杨婵身上，但当面对的是整个天庭都为之覆灭的灾难，一盏宝莲灯又能做什么呢？

面前的女孩依旧静静地站在原地，没有激动地迎上来，也没有像小时候那样扑进兄长的怀里。就好像……他们只是短短几分钟没有见面。

杨戬瞳孔中的挣扎消失不见，再次恢复为古井无波的平淡。他伸手虚招，无数微小的粒子脱离原本的结构向着他的掌心汇聚。

在驱动技术留下的微弱尾迹下，就像是凭空出现无数银色的光粒，拖着流星般的尾焰在杨戬的掌心撞出耀眼的光芒。

碰撞或是爆炸的场景逐渐消失，一把长弓出现在杨戬的手中，同样的景象出现在他的右手，汇聚为一支箭矢。

“杨婵”的眼神中流露出失望悲哀之色，似乎正在为兄长再次分道扬镳感到痛苦，杨戬弯弓搭箭的动作没让她多出半点反应，就像她本就为了赴死而来。

箭矢之上的粒子不断运动，产生的能量为整支箭附着了一层银光。杨戬不躲不闪的抬起手臂，尖锐的箭尖指向了近在眼前的妹妹。

没有锐利的破空声，也没有一闪而逝的银色箭影。杨戬不知何时松开了手，弓弦上的那支箭矢就这么消失不见。

那原本站得笔直的女孩胸口突兀的多出了一道前后透亮的贯穿伤，猩红的鲜血如同刚刚才反应过来似的喷涌而出，将大片的衣裙沾染为同样的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