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和殿内,太医院秦院首摸着皇帝的脉搏,眉头越蹙越深。脉象短细不畅、如刀刮竹,虚弱紊乱、内脏衰竭导致的头晕匮乏,四肢无力,从脉象上看,应当是积劳成瘁,久病沉疴,心力衰竭,但皇帝的身体一向康健,不该出现这种将死的症状,莫非是中毒了?
他取了根银针轻轻刺入皇帝的皮肤,银针却并未变黑。秦院首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不是毒?
“可看出什么了?”
皇帝突然的询问,让秦院首的思绪回笼,他手里捏着银针,有些惊慌地跪下,忐忑地回道:“皇上,从脉象上看应当是中毒的迹象,可银针却并未探出有毒。这具体是什么情况,老臣一时也无法断言啊!”
“中毒?怎么说?”皇帝面无表情地盯着秦院首。
“臣时常为皇上请平安脉,确信皇上的身体康健,绝无问题。可皇上如今的脉象显示,已是病入膏肓之人。除了中毒,臣想不到还有什么,能让一个原本康健之人短短几天就病入膏肓!”
闻言,皇帝心沉了下去,病入膏肓?他已是将死之人!半晌,平静下来后,他心思回转,眼神微眯,吩咐道:“秦卿,去瑶华宫为贵妃把个平安脉吧。管好你的嘴。”
“是。”秦院首瑟缩了一下。
“朕还有多长时间?”
秦院首哆哆嗦嗦,抬袖擦了擦汗,才咬牙回道:“回……回皇上,脉象上看,内脏衰竭严重,若若无解药,就七……七天!”
“七天……”从决定集权开始,他就做好了会有这么一天的准备。可当这天真的来了,他却有些措手不及,他还有太多计划没来得实施!
他摆摆手,示意秦院首退下。
秦院首退出门外,轻轻关上门,转过身,正要呼口气,猛然看到站在门外的太子殿下,正抬眼看向他,他连忙闭紧嘴,将那口气又憋了回去,垂下头走近,行了一礼,“老臣见过太子殿下,臣还有事,先行告退。”说完,也不等人回复,拔腿就跑,生怕太子会叫住他问话。
太子看着他落荒而逃地样子,眯了眯眼,重新望向殿门。
皇帝躺在床上,许久,才闭了闭眼,开口道:“苏正,去宣太子过来。”
“是。”苏正哽咽,胡乱地抹了抹泪,说道:“太子殿下一直殿外候着呢!”
见他这个样子,皇帝反而笑了笑,问道:“你哭什么?”
“没有,老奴没哭,老奴这就去宣太子殿下进殿。”转过身,他的眼泪像珠子断了线似的,模糊了视线,可他不敢抬手擦,怕身后的人察觉。
到了门口,他才擦干了眼泪,打开门,轻声说道:“殿下,进去吧。”
太子看着他通红的双眼,心里咯噔一下,大步走进殿内。
“父皇。”他站在床边轻唤了一声。
皇帝侧头,眼神柔和地看向气宇轩昂的太子,扯出一抹无奈地笑,感叹道:“瀚儿,父皇也没想到,竟然这么快就要将这重担放在你身上了!没关系,父皇相信你能做好。父皇登基的时候,也是你这般年纪。七天啊,朕原本是想为你扫清所有障碍,将一切都安排好的,看样子是来不及了啊!”
“什么七天?”太子红了眼眶,不死心地问道。
皇帝笑着望向他,没有说话。
“不可能!究竟是怎么回事?”
“朕也没想到啊!她竟舍得拿自己的命赌。”
“苏公公,去宣长乐进宫,快些,让她悄悄带上她那个医药箱。”太子吩咐着。
闻言,苏正眼里迸发出希望,应着是便急忙出宫了。
……
不多时,秦院首又返回太和殿。此时,皇帝会中毒的原因,他心里明镜似的。看见太子殿下站在床边,他顿了一下,望向皇帝,见皇帝点点头,才禀道:“皇上,臣去宛贵妃宫中请平安脉时,宛贵妃有些紧张,只说是近日染了风寒,有些乏力。臣说是皇上的旨意,见推拒不过,才勉强让臣把脉,宛贵妃亦是同样的症状,只是出现得应当要早一些。”
果然如此!皇帝几不可查地嗤笑一声。
“退下吧。”
“是。”
秦院首退出去后,太子才开口,“父皇,派人盯着宛贵妃。儿臣让人去王府寻解药。”
“不必白费力了,这毒必定没有解药,王语贤不会给朕留退路的,是朕大意了。”
“怎么会没有解药?那可是他的亲妹妹!”
“有所求就必然会有所牺牲!”
……
程瑾瑜接到消息,人都是懵的。皇帝怎么会中毒了呢!
她一路小跑奔进太极殿,在床前停下,有些不敢相信,面色灰败,躺在床上的人,是以往那个意气风发、精明能干的皇帝。
“瑜儿来了啊?”皇帝朝她露出一抹虚弱地笑。
程瑾瑜怔怔地点头。
“长乐,别发愣了,快给父皇看看。”太子看着怔在原地的程瑾瑜,催促着。
她反应过来,急忙坐在床边,摸着脉,又细看了面色,询问了苏正关于皇帝最近饮食的异常之处,在听到宛贵妃一连三天熬了粥给皇帝时,便确定了心里的猜测。
“怎么样?能看出是什么毒吗?秦院首说宛贵妃和父皇应当是中了同样的毒。”太子补充道。
程瑾瑜抿唇,看向皇帝,似乎在犹豫。
皇帝笑了,“说吧,舅舅心里有数。”
程瑾瑜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强忍着不落,颤声说道:“是桃花夭,产于牧阴山南,黑森林边上的桃花溪,据说那里遍地桃花,溪水终年受瘴气侵扰,蕴藏着桃花瘴,毒性强烈。溪畔又有野生茉莉生长,茉莉根长年受溪水滋养,也染上了毒质,收藏百年,等瘴气除尽,再研成粉末,无色无味。量少而不过三,会逐步加剧腐蚀内脏,第四日开始,人便会迅速衰败,至死亦验不出毒性。只会让人觉得是久病虚劳致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