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至此,姜惊雄随即否定。
三万年岁月,纵是那五岳正神,也要轮换三次。
于是,他冷笑一声,同样以神念传音道:“世上神明,无一例外,皆靠众生香火供奉,而你苟且偷安于此,香火凋零,纵然曾经煊赫,而今神力又能残存几分?
除非,你能一直替这孽障遮蔽天机,否则,他活在这世上一日,我古族姜氏便一日不肯罢休,不知凭你一己之力,能否敌我举族之威?”
见此,破落山神不由得看一眼身后白衣。
古族姜氏,他自是不惧,但放弃世间香火,躲避此处,便注定他无法轻易出手,否则他也要步了盲佛的后尘。
只是,白衣也是他看着长大的,盲佛临走前,更是将白衣托付于他,并有一番交代,务必要保他性命。
两难之际,他忽然想起,先前临行时,盲佛曾留给他的锦囊。
随即,他将那锦囊打开,却见其中仅有六个字:保性命,断因果!
这令他不由得想起,老盲佛三世的修行。
一世明因果,一世悟天机,一世窥命数。
最后,三世的功德,修成了那双慧眼,但也只开过一次,却是为了这少年。
平生只睁一次眼,却已将命数看透,连少年这一劫,也在预料之中。
想到此处,山神心中便有底了,他神念幽幽,问姜惊雄道:“杀一个少年不难,但你不妨看看,这少年身上的因果,你们接得住么?我记得,古族姜氏有一门天眼秘术,貌似是姜凌霄所创。”
姜惊雄听闻,内心再度一惊,不着痕迹地重新打量一番山神后,便默念咒语,两指抹过双目之际,那双瞳孔深处,赫然泛出两道紫色漩涡,玄妙莫测,深邃无比。
但当这天眼看向白衣时,仅是一瞬,紫色漩涡便被直接震散,他更是身形暴退,面色变一变再变。
至于究竟看到什么,他并不吐露,只是对破落山神道:“我可以不杀这孽障,但他体内流淌着古族姜氏血脉,这份因果,必须斩断!”
这一次,破落山神并未再阻拦。
人各有命,六亲无靠,这是白衣之命,盲佛留下的锦囊,必不至于害他。
见此,姜惊雄当即出手,施展秘法,剥夺白衣一身血脉,并再次提醒他:“自你出世那一刻,我便只当你是妖孽祸根。这一身血脉,属于我古族姜氏,今日收回,便是同你斩断一切因果。他日你若敢以姜姓自居,追至碧落黄泉,也必将你挫骨扬灰!”
这一刻,白衣动弹不得。
血脉本自天生,强行剥夺,便如抽髓挖骨,其中痛楚,直刺心神魂魄,绝不是常人所能忍受的。
白衣的身躯,因剧痛而抽搐颤抖着,指甲深陷掌心,咬破了嘴唇,连眼角都呲裂了,但他就是一声不吭。
那双眼,一直死死盯着姜惊雄,这世人眼中的父亲,如同无声的质问。
既厌弃我,何必生我?
他的目光,原本应是炽热的,此刻却变得无比黯淡。
曾经对于亲情的渴望,也在这一刻,随着血脉流逝,变得烟消云散!
直到最后,他心中只剩下一个声音:“我为天地所不容,十六年前,本该死在葬魔天渊,是师父救了我,养我十六年,拼了性命,为我改命……这一生最不能辜负的,便是师父,我只能活下去!”
一念铮铮,心底烙痕,成为执念!
他体内最后一丝血脉也消散了,但这少年,硬是借着一道执念,抱着枯死的梅树,站起身来。
姜惊雄见此,眼中冷光不改,将手中寒刀一甩,钉在少年面前三尺之地逼迫道:“你承我与亡妻精血而生,此等因果,当剔骨割肉以还!”
“莫要太过分!”破落山神无法再容忍,怒喝之间,便欲出手。
但此时,白衣却无半点犹豫,依旧是凭一道执念,右手拔刀,往左臂削去。
接连九刀,血肉横飞,白骨露暴,血染的白衣,惨烈而惊心。
他却似不知疼痛一般,用尽仅剩的力气,吼出平生最大的声音:“世间再无姜家子,此生至死唤白衣!”
随后,白衣倒于梅树下。
整个过程,姜惊雄都亲眼目睹,但他心中却无一丝波澜,冷哼之间,收刀拂袖,决然离去,一刻都不愿多停留。
“唉……”
叹息一声,山神将白衣抱起,离开枯寂的梅坞。
“诸位道友,救一救这少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