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温欲行盯着温宿的眼睛。
温宿说不出口,原本师兄妹之间的感情不知何时偷偷变了质。
温欲行却直言道:“小师兄,我并非女儿身。”
这是师兄弟两人头一次将这个问题抛在明面上。
温宿与温欲行朝夕相对二十一载,假扮内侍陪温欲行进宫都已三年。
幼时分辨不出,及冠后看着温欲行逐渐拔高的身形,愈发宽阔的肩膀,温宿怎能不有所察觉。
直到后来,在深夜无意间撞破正在偷偷清理胡茬的温欲行,才猛然察觉,他这小师妹,都已及笄许久,却从未来过葵水。
温欲行在大宣皇宫中作透明人,不参与皇权斗争,只常常和温宿偷偷溜出宫去解决妖邪之事,并未有人关注过他。
除了温宿。
温宿装作没听见,顾左右而言他:“不用和亲的法子多的是,即便是要去,也不用你亲自去,路上迷晕了那些个送亲的,随便找个人抓包顶替了你便是。”
“大不了出些钱财,全凭自愿,只要你点头,人我明天就能搞定。”
温欲行不答,只抱肩看着他。
两人对视,许久后,终究还是温宿败下阵来。
他道:“我早已知晓,那又如何?”
温欲行道:“若以你我目前的身份,我是公主,你是太监,我们成不了婚。”
“若你我恢复身份,断袖之癖在大宣始终遭人诟病,唾骂,终其一生见不得光。”
“师兄可知道?”
温宿看着温欲行:“纵是千难万难,我也定会守你一辈子。”
温欲行垂下眸,倾身将额头抵在温宿肩膀上,轻声道:“你会后悔的,温宿。”
温宿伸开手臂抱住温欲行,不带任何欲望,只是轻轻顺着他的背。
他说:“至死不悔。”
翌日,天将破晓,圣旨便到了凤清宫。
不出所料,温欲行将在半月后前往满昭和亲。
温宿出宫找好了替代温欲行的人,届时只要略施法术,障了别人的眼,将人送进满昭皇宫,他便可带着温欲行远走高飞。
离开这座吃人不吐骨头的牢笼,做一对自由自在的侠侣,走遍天下,斩妖除魔。
可事不随人愿,宣帝不知从哪得了风声,出发当日,竟派了太庙的高僧全程跟随温欲行前往满昭,且不许凤清宫任何一人随行。
温宿眼睁睁看着温欲行身着凤冠霞帔上了轿辇,只在路过他身边时,轻声说了句:“师兄,等我。”
……
林星川猛地睁开眼坐起来,才发现窗帘没拉,从小房间的窗户里看不见月亮,只能看见天色依旧漆黑。
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努力回想梦里之后的事。
之后如何了?
除了尸山血海和入目满眼的红色,和一声撕心裂肺的“温宿”。
林星川什么都想不起来。
梦中的情景无论有多真实,待人醒来之后,都会觉得虚无缥缈。
只有眼看着温欲行上了那抬大红色的喜轿时那种令人窒息的无力感,还依旧在他心头萦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