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过去!!!”众人循声望来,却被一声急迫的呵斥给拦住了。
卞沧临一个转身利落的挡在了她与众人之间,盯着她那沾了墨汁的光背,心脏都快炸了……他是想直接骂她没脑子、衣冠不周正,可身边围着一群人呢,又不得不顾及她的脸面和名声,只能无奈的一边替她把背上的破布贴回去,一边揉着眉心问:“那臭墨汁全浇身上了?”
慧玉抬起手捏住背上的布条,转了个身:“衣裳颜色太浅,怕藏不住……”
“弄一身的墨臭就能藏住?”
“远了也闻不着啊!”
“你屋里用的不是洗砚斋的千流墨吗?去哪儿弄来这么臭的墨汁?”
“悦园马夫的房里……我听说他那儿可能有弓,就去试试运气,结果不但找着了弓和箭矢,还有一罐墨汁!再说,那千流哪有那种廉价的墨汁来得方便?整整一罐呢,不用磨,直接淋上就行!”
“不管不顾的往脸上和身上招呼,你就不怕伤了皮?”
“我不是说了么,只有如此才藏得住身影!而且,就算被逮了,也能装个疯什么的!练家子都习惯了血腥味,可不一定能习惯这墨臭!”她说得头头是道,一脸花里胡哨的认真。
“楚伴读果然聪慧过人!”背着身的风不止被这难得一遇的谈资乐得合不拢嘴。
“风不止!悦园的人都还我吧!”卞沧临拍拍脑门试图忘掉眼前的一切,然后解了腰带脱下外衫来给她套上。
“是!他们都在放车辇的院里,我这就让人过去。”
“算了!想必你着急将这些人带去巡卫府,悦园的事还是让慎行去办吧!”待他说罢,莫慎行已经行完礼领了令,走出了内宅院子。
风不止浅浅的笑着,恭敬的行了谢礼:“殿下通透,风不止感激不尽。”
可他们这边话还未完,那头有人就叫了起来:“人不动了!!”
风不止赶紧上前去掀了鬼面,一探鼻息,没了……
“你先回去洗洗!”卞沧临招来手下带走慧玉,自己则走过去一一查看了所有鬼面的情况。
离开前慧玉回头看了眼那一地动也不动的鬼面,心里发着怵……这些人不仅视他人的性命如草芥,对待自己也能如此狠绝……太可怕了!
“兄长……”褚苍洝随便翻了两具鬼面的尸体,从他们身上搜出了两块下山虎牌递给卞沧临。
“又是这只老虎!”卞沧临把其中一块扔给了风不止:“东城外被烧毁的驿站、城内破败的柳条巷再加上我这悦园……父皇还不打算管管锦都城里的监兵细作吗?”
风不止拿着虎牌来回看了几遍,皱着眉看向他:“殿下,在锦都活动的各国细作都在我们的股掌之间……这些人,不是细作!这虎牌,也不是监兵细作的物件。没有哪国的细作会随身带着表明自己身份的东西,更不会用这么明显的图腾物。”
“……不是细作……”卞沧临捏紧了手里的牌子,忽然转头问向正在包扎伤口的悦园守卫:“楚姑娘带回来的那个叫水青的丫头呢?”
被问的人还没张嘴,褚苍洝倒是接过话来:“刚才嫂……楚姑娘跟我说,若你问起水青,就告诉你,她人在大黄的宝地。”
擦掉墨汁,泡进浴桶,她挠了挠发痒的脖子,看了眼身上开始起的红疹,哀叹到被某人一语中的……廉价墨汁果然伤皮……
“姑娘,我是小兰……我进来了!”才出去没多久的侍女又拿着一包东西又进了屋子:“这是大公子命人送来的草药,说是要让您好好的泡泡药浴。”
看着药草落下,清水渐渐变了颜色,慧玉一面道着谢,一面将身子沉了下去,心里泛着甜。
泡了一会儿,身上的红疹已然退去,不再瘙痒,她刚想爬出来,就听见帘外有人推门进了屋。
“好些了吗?”卞沧临面对着门坐到茶桌边,关切道。
“……大公子就这么明目张胆的进屋,不怕闲言碎语吗?”
“你有胆子不着里衣到处溜达,还怕闲言碎语?”他给自己倒了盏茶水,笑道。
“……我那屋子窗小还背光,你又不是不晓得!屋里黑我也不敢点灯翻柜子,里衣被汗浸湿了脱下来自然是没处换去!能摸到还没洗的外衫套上就不错了!再说,我怎能预料到你会扯坏我的衣裳?”
“……”他顿时语塞。
慧玉等了半天没等到他驳她,还在纳闷今日这太子爷怎么嘴下懂饶人了,然后就听见他怏怏不乐的问:“害怕吗?”
慧玉顿了顿,回想起那几个仆役和一地鬼面的尸体,后知后觉的泛起恶心:“……你不提,还没往那儿想!你一提,倒是有些后怕了!”
“一群亡命之徒……你真觉得用一身臭墨加装疯卖傻就能让他们放过你?”
“……不能……”
“你知道我有多害怕吗?”
“……”
“我一想到你有可能成为那帮人的刀下亡魂,就恨不得将他们碎成千段万段……再随你一同去了……!”
慧玉听着他的话,揪着心,从浴桶里爬了出来,套了件新衫走出幕帘站到他的身后,俯下身去环住他的脖子。
“不好好泡着,出来做什么?”他一动不动,任由她收紧胳膊。
“安慰你!”她贴上他的脸,像只耍赖的猫:“往后我会加倍小心的!”
“……我要的不是你的加倍小心,而是万无一失!”他猛的一下站起身来,勾住她的腰往茶桌上一放,同她四目相对:“楚琰……远离危险!我明明白白的告诉你,你靠近危险的每一步,都会逼疯我!”
她看着他的眼睛,举起手发誓:“我保证!从今往后无论遇到什么危险,我都会顾及自己的性命,不让你有机会发疯!”
“好好说话!”
“我保证,我说的每个字都是认真的!”
“小丫头!”他伸手刮她的鼻子,引得她一阵娇笑。
她眼看着他压下头来,眼里冒着不知名的火……可很快又松了手,转身就往门外走去。
“要回宫了吗?”她问。
“嗯。”他推开门,表情郁抑不申:“再不回去,我怕明日便要下诏婚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