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罪能不能恕,其实还得看陈巡官你。”褚苍浔站出来笑眯眯的给他递梯子,“说清楚,讲明白,才有可能从宽处置。”
“臣……臣明白!明白!”陈向安又赶紧磕了几个,然后慢慢说起来,“那日我跟着简氏一路到了喜华长街,但人其实没跟住……有一辆马车正好挡了视线,等马车过去就没瞧见人。我在街上找了好一阵,最后是在一处僻巷口看到了她的衣摆。我刚想追过去,就撞到了都卫府的魏护首。”
“魏界山?”
“正是!魏护首同我招呼,还问我是不是在办差。平日里办差没少和都卫府打交道,我就一小小巡官,总不好驳了他一护首的面子,就点了点头。这魏护首也是闲,非要跟着我一块儿,说是人多才好办事。我和他一同进了那僻巷,转了几处弯,才看见简氏。我当时迟了一步,去时只瞧见简氏一个人立在墙下……说看到另一个人影的是魏护首……”陈向安此时声音渐弱,似乎是心中有什么顾忌。
“是魏界山告诉你,那人影翻墙利落干净,应是有戎旅生涯之人?”
“……魏护首倒不是这么讲的……”陈向安想了想,一咬牙,又磕了两下,“殿下恕罪!臣罪该万死!是臣有所顾忌,所以才隐了些信息。魏护首当时说的是,看见那人穿着军制的长靴,定是擅离守境营地的边军。我没有照实上禀,是因为……我怕那人会是简氏的儿子,顾童。”
褚苍浔和卞沧临互递了眼色,转回头来又继续问:“你曾说你认得简氏,你与他们一家有渊源?”
“臣刚出生母亲就血崩而亡,十岁那年父亲也病故,亲族不愿收养,臣不得不为求生四处流浪。锦都城外有一下三村,简氏他们一家便住在那里。臣十三岁那年流浪到下三村,被野狗追咬,是顾童救了臣的命,还将臣带去了公行所,才有了后面的好日子。简氏其实没见过臣,但臣私下里偷偷去看过顾童,所以认得简氏。顾童对臣有救命之恩……顾童失踪这些年,臣担心他出事,就一直在想办法寻其下落。前年夏天,臣偶然撞见出门的简氏,便跟了一路,恰巧探听到……顾童好像是进了兵营。”
“所以你听到魏界山说,见简氏的有可能是擅离营地的兵士,便想包庇?”
陈向安吓得有将头埋了下去,高声道:“臣罪该万死!罪该万死!臣不敢有包庇之心,可顾童又对臣有救命之恩,所以……所以臣便想了个折中的说法,毕竟……毕竟擅离营地的兵士……甚至……甚至还进了锦都城……必死无疑……”
卞沧临扔下文册,叹着气对褚苍浔说:“人是你们谨禁司的人,事儿是你们谨禁司的事儿。你们看着办吧。”
“是。陈向安因私阳奉阴违,按谨禁司司规,罚俸三个月,收监十日。”褚苍浔招来值守的司卫,把陈向安带了下去。
等人都走光了,褚苍浔这才揉着发硬的肩膀,坐到歇榻上转了转脖子:“兄长准备动那魏界山吗?”
卞沧临也从桌案里走了出来,背着手,借着月光看着门廊下正在织网的蜘蛛:“魏界山就像是只到处牵丝的蜘蛛,哪哪都想沾一手。想动他太容易!”
“……兄长是想把他变成锹?”
“能掀了土当然好,掀不了……也不妨碍我顺藤摸瓜,借网篓虾。”
“那……简氏?”
“简氏自然还是交给琰儿去办,但顾童……你得帮我查查!……就让陈向安去查。”
“兄长还让陈向安去查简氏……难道是因为魏界山?”
“我不信你看不出,这浑水里有魏界山的影子。对待这种擅长甩尾巴四处卖乖的玩意儿,我总得找个显眼的先去帮着我遛遛狗不是?”
褚苍浔挑挑眉,浅笑着抄起平日里随手放在歇榻上的扇子,敲着扶手:“看来风不止又有得忙咯。”
“不,”卞沧临回头对他摇摇手指,“他不忙,忙的是若等闲。”
“嗯?”褚苍浔眼睛一亮,“听闻小若寻莫慎言寻了好几日,怎么……有情况?”
“有!”门外的莫慎行探了个脑袋进来:“我哥被追婚了!”
“追婚?小若追婚?”
“不是,是刑理司的李首正。”
“哦~,”褚苍浔扇子一打,小风扇得呼呼的,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线:“有戏看!”
慧玉有生以来第一次睡了一回过傍晚的懒觉。
她头晕脑胀的撑在床沿边,瞪着正前方的大脸发愣。
“小姐……不对,太子妃……该吃晚膳了……”知倪儿捧了碗清口用的茶水,睁着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睛跪在她面前,一副要哭不哭的模样。
“知倪儿?”她终于清醒过来,好奇的问,“你这是怎么了?”
“太子妃,您睡得也太久了……那陈吴氏来打探了七八次,齐掌事也不在,知倪儿实在是扛不住了。”
“打探?她想来探些什么?”慧玉从她手里取过茶碗,喝了一口。
知倪儿压低声音,悄声说:“陈吴氏先是来问您与殿下昨夜是否已行过那床笫暖帐之礼,才会这般久睡不醒。后来又问……”
慧玉没等她把‘后来’说完,就一口水喷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