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国平恢复得很好，就是为了装病石膏拆迟了，拆下来臭得不行，腿毛都长得多了。回家赶紧烧水洗澡，搓了半天香皂都能用掉半块。

梁福娣迅速搞了三菜一汤，四个人趁热乎好好吃了一顿。

“琪琪，你在家带钟峻写作业，爸爸跟妈妈出去做点事，到点你先淘米煮个饭，菜我们回来做。”梁福娣一边收拾碗筷一边交代任务。

“爸爸，你们干嘛去？”

“爸爸接了一个活儿，给人家铺个瓷砖，这两天都要带你妈出去干活，等干完就带你们进城买新衣服过年。”

钟国平年轻的时候跟人学了手艺，做了瓦匠，又带队搞了几年工程，盖房打地基，砌墙，铺水泥地，贴砖都拿得出手，施工测量测算也很在行。早先找他盖房的人很多，后来做了工程队的经理，飘过一阵子，不会也没时间给私人搞房子了。后来打算退出工程队，别人让他给介绍人干活儿的时候，他都揽下来了，这病一好，就可以干起来了。

他干活，都是包工，谈好价钱，材料到位就干，早干完早拿钱，梁福娣给他当个小工，活不多，就不请其他人了。

钟琪没想到，钟国平和梁福娣能做这么多准备，不管是这个带院子的房子还是积极赚钱的态度，都让她吃惊。可是，事情似乎本就该如此。没有落魄，没有歇斯底里，没有不好的事情，她是在一个幸福温暖的家庭里面成长。难道这就是原书吗？

“钟峻，你要想休息，就睡一会儿，不想休息，就把寒假作业写了，有不会的攒一起，到房间来问我。”

“好的，姐姐。”钟峻不知道姐姐为什么对自己那么严格，小时候明明什么好东西都给自己，说话也细声细语，现在虽然说话声音不高，可就是让人不敢反抗。

钟琪进了自己房间，也不担心钟峻会调皮作怪，现在这个时间，没有电子产品，打不了游戏，上不了网，也就傍晚能有动画片看，但是梁福娣的陪嫁，熊猫黑白小电视已经坏了，放不出来了，再加上落魄的人设，干脆也没再买，所以想看也没得看。

刷完一套卷子，她下楼喝了杯水，继续刷别的卷子，语数外三年的卷子，都刷完了，后面就开始刷物理化学。初中数学对她来说并不难，难的是高中的立体几何，物理的力学她也可以，但是电磁就费劲，相当费劲，那时候心思也有点松散。再来一遍，她不信这个邪，准备从哪儿跌倒从哪儿爬起来。大学毕业，刚工作，全副精神投入到工作中的时候，她曾经想过，如果重来一次，她一定要拼命地学习，精力集中的时候，她可以的，没有什么上了高中记忆力退化的事情。完全是自己注意力不集中，过于分散，整天看书，却没看进去，效率极低，效果奇差，她把自己的路给走窄了，也把自己给否定了。工作以后，她又回神了，工作上面接触到的东西，她掌握很快，客户资料熟记于心，打电话直接拨号，号码全在脑子里。所以有的时候，也许不是你不行，而是你没那么想要。

再做一回学生，她没有丝毫不耐烦，如果说在这平行世界，目前为止，有什么值得她高兴的事，那就是学习。她感谢自己是个有学习能力的人，努力了就有回报，她现在的同学，曾经的同学当中有很多人，努力了未必有回报。重来一回，摒弃杂念，似乎发现她可以学得更多更快。心里踏实，有把握，与从前那种虽考高分，但惴惴不安，完全不同。基础扎实，做出来的每一题，拿到的每一分都没有侥幸的成分，曾经，她考全年级第一，有运气的成分，考点正好自己会，她知道她没有准备得那么充分，知道自己成绩水，也害怕过，也想努力，但是，侥幸心理总能占上风，下一次依然如此。再来一次，她把这注水的成绩提炼了，现在看来，世界上没有白走的路，每一步都算数，哪怕从头再来，会遇到新问题，但经验总能让你趋利避害。今天比昨天跟好一点，就算赢。

……

寒假结束，全家又回村了，村里那件大事传的沸沸扬扬，工程队散了，大家都没过好年。吵了好久，村支书撤了，吐了一笔钱出来，堵了大家的嘴，没去坐牢算是幸运。但是日子恐怕也没那么好过了。

到梁福娣跟前传小话的人，一茬接一茬的。梁福娣也不接话，只笑笑，心里一阵后怕。开春除了自留地侍弄一下，两口子其他地都包给别人种了，收粮的时候，给一部分粮就行。钟家已经分家了，四个儿子每年都要给老两口交粮食，这个不能少。爷爷奶奶不喜欢三儿子钟国平也不喜欢他媳妇，同样不喜欢他们姐弟。没有什么原因，愚孝是原罪，善良也分人。也许他们只是想拿捏一个儿子，你们最好拿捏，那就拿捏你们，反正什么无理要求，钟国平都会应，至于他们小家吵不吵，闹不闹有什么关系，过不下去，再给他找一个媳妇好了。小孩都生了两个了，还怕她跑吗？这事没什么对错可言，家事无道理可讲，别人断不清，但有时候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你不想被压要么自己立起来，要么远离战场。钟家的叔伯，都知道小丫头一心读书，其他都不关心，成绩好得全村都知道，不仅自己好，还把弟弟带得好好的，让老爷子他们不要对小孩太偏心，卖个好给孩子。可老爷子不在乎，大孙子成绩好，大儿子这个身份，他有保底，二孙子，小孙子嘴巧，以后要做外交官的，老三家的好不好的，给个笑脸就不错了，就老三两口子那个老实巴交的木头样子，能教出来什么能干的。有恃无恐不过是有很多退路罢了。

钟国平有时候跟钟琪说，让她带着钟峻多到爷爷奶奶跟前晃晃，嘴甜一点。钟琪盯着他看，却不说话，最后钟国平自己尴尬了，不了了之。他搞不懂女儿也很聪明也很懂事，怎么就不能哄哄他爹妈，也是亲爷爷奶奶，平时见到就喊一声再也没了。钟琪知道他想什么，但不想委屈自己，奶奶晾了一壶白开水，钟峻放学回来渴了，想喝一口，她不准，说是给小孙子钟欢晾的。过年每个孙子50块压岁钱，钟琪跟钟峻一人10块，包在红纸里，当别人不知道呢。钟琪也不气，人的感情有亲疏之别，别人怎么对她，她怎么对别人，这很公平。爷爷奶奶其实并不需要他们，凑不凑上去都无所谓，他们也不需要爷爷奶奶，只靠一点点血缘维持着摇摇欲坠的亲情。看不明白的只有钟国平。有些事情，无法强求。

转眼到了，5年到了，她早上醒来就摸到了钱。这时候11个点的利息，连本带利15000多了，对她这个10岁的人来说，是笔巨款。

“小秋，你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