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楼城眼神飘移，好似回到了多年之前：

“说起来，那是一个很平淡的夏天，香林大学附近的老小区煤气管道爆炸。

砰的一声，别提多么动听了。

我站在坡路的高地上，俯视火焰舔舐着生命，感觉那场面无比的壮观。”

楼寻从未见到如此的父亲，此时她不由有些害怕，眼底都带着惊恐，她父亲像一个阴沟里的怪物。

方酌这些年见多识广，面对疯子似的楼城，他面色如常。

楼城轻飘飘的看了方酌一眼，继续道：

“那天，涂山先生可能是刚刚上完课，他手里拿着一朵粉白芍药，从坡上走了下来。

他看到了路边看热闹的我，于是把芍药送给了我。

然后义无反顾的去了火场那边，加入了救人的队伍。

我常常嘲讽世人伪善，只有涂山先生我挑不出半点过错。

他是我心中真善美世界的最佳代表。”

一席话下来，方酌很是好奇，到底什么样的成长环境，能养出楼城如此的性子。

某个瞬间，方酌顿悟，随即他毫不留情的戳穿楼城：

“你憧憬我父亲，不是因为他舍生取义，火海救人，你只是沉溺于那一朵粉白芍药的善意。”

楼城瞳孔蓦然放大：“一朵芍药而已……”

方酌猜测：“虽然只是一朵芍药，但是那朵芍药可能是你平生以来收到的第一朵花，甚至是第一抹善意。

让我猜猜呢，楼先生，你父母应该对你冷漠又严苛，旁人对你敬畏又疏离。

你不懂爱情、友情、亲情。

是以，你变成冷漠、精神异常的样子。

你在黑暗中活的非常肆意，你鄙视一切温暖、善意……你觉得那些都是虚伪。

你又认为这个世界应该有绝对的善，于是我父亲带着那一朵芍药，成了善的代表，成了你崇敬的人。

其实我父亲也很倒霉呢，居然成为你对善的认知。”

楼城被方酌说的有些恼怒：

“年轻人不知天高地厚，总是自以为是的猜测。”

方酌浅笑：“我要说错了，楼先生倒也不会这样恼羞成怒。”

说着，方酌眼睫垂落：

“那个着火的夏天，我其实有记得我爸说过。

送你那朵芍药，最先是我爸买给我妈的，他有买花给我妈的习惯。

去救火不是出于悲天悯人、也不是学雷锋。

而是着火的那个小区住着我爸好几名学生，先不说品行，我爸是有师德的。

至于为什么把芍药送你，一是因为我父亲总不能拿着芍药救火。

二是因为，我爸爱花，他哪怕送花，也会将花送给有需要的人。

我记得那天我父亲说过，他遇到一个男人，眼中昏沉不见半点光芒，希望芍药能让他看见点世界美好。”

说着，方酌嗤笑出声：

“楼先生，只是我没想到，那朵芍药却让你变得更偏执。

果然啊，我父亲只能教的好书，教育得了我们兄弟三个。

若是成为楼先生心中善的化身，我先替亡故父亲回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