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说曾经的东明侯府过于凄凉,那么现在的东明侯府就热闹的有些过头。
当齐嬷嬷收到消息赶来时,看到的就是主子连带客人一家大小几乎要掀翻屋顶,她忍不住扶额,这大过年的着凉了可怎么好?
眼见个个乱了妆容湿了鞋袜,她也顾不得许多,忙将人都赶回屋里换洗梳妆,然后一人发了一碗老姜汤,不论老少都盯着喝完才算完。
晚膳景言两家热热闹闹挤在一桌,大人笑孩子闹,虽吵却温馨。
菜过五味,喝酒的几个男人却仍未尽兴,干脆移到旁边的小花厅继续喝酒聊天,留女人们陪着孩子玩耍。
三小只疯玩了一下午,却还惦记着天再黑些要去放烟花,结果没过多久就已经困得睁不开眼。
打牌没能尽兴的胡三娘悄声道:“等他们睡着了,咱们继续打牌啊。”
言夫人笑着摇头,“年轻就是好,我可不行啦,撑不住啦。”下午时她不知被谁扔了两个雪球,一时玩心大起,便也加入战局,此时只觉得腰酸背痛,身体像被马车辗过一般。
“今天就住下吧。”林乐心遥望男人喝酒的小花厅,“国公爷和言风好不容易冰释前嫌,怕是有好多话要讲。”
“那就打扰了。”言夫人也不客气,抱着景如月道:“今晚跟奶奶一起睡,奶奶给你讲虎姑婆的故事。”
三个小孩子听说讲故事,立刻眼睛缀满星星,奶声奶气问:“虎姑婆是谁呀?”
言夫人笑眯眯道:“就是专吃小娃娃的老妖怪呀。”
三小只露出又害怕又期待的目光,当即决定都要和言夫人一起睡。
林乐心在旁险些闪了腰,护国公府都是讲这种恐怖故事哄娃娃的吗?
有孩子闹腾,牌自然是打不了,林乐心将言夫人和孩子们安置在留在言风的那间院子的西厢,然后委婉的劝说她讲个适合孩子听的,不那么血腥吓人的故事。
最后婆媳俩相携离开,胡三娘还在说着明天继续打牌的事,她的执着惹得林乐心好奇不已,“三娘,你为什么觉得咱俩今年的财运好呢?”
胡三娘降低了音量,神秘兮兮道:“我梦见你抱着好大一盆的葡萄。”
“呃,这是什么道理?”林乐心不解,“再说了就算这是要发财的梦,你也没吃到葡萄呀?”
“不是见者有份吗?再说了这可是我的梦,我得不到好处的事,干嘛让我梦到?”
林乐心想想,也是这么个道理,看来明天的牌局一定要组起来。
二人分别,她回了自己的院子,不知景烁那边闹到几时,她便早早卸妆洗漱上了床。
难得身边没有夫君儿子吵闹,她虽困却一时睡不着,干脆就随便拿本话本子翻看,讲的是某个恶毒公主洗心革面想做好人的狗血故事,她觉得行文风格十分熟悉,去翻封面原来是贺沁宜的作品。
六公主到底是在四年前嫁了人,嫁的不是状元、榜眼、探花郎,而是开书局的小气老板,想起自己曾经的戏言成真,她只觉得人生际遇十分奇妙,只是…… 青萝……
想到青萝,她慢慢敛去脸上的笑容。
青萝也已经褪去曾经的怯懦,她经历了一些事,遇到了一些人,走了很多的地方,开阔了眼界,她变的自信从容,活成了自己希望的样子。
只是……
另一边的小花厅里已经醉倒一片,言风红着眼问景烁:“青萝她是不是有了别的狗?”
景烁酒量寻常,撑到此时还没醉,全靠行酒令拿手喝得少,即便如此他也有些不太清醒,突然听到言风的话,他怔了怔,“什么狗?”
“狗、男、人…… ”言风又问了一遍,“青萝她是不是已经有了别的狗男人?”
景烁摇头,“我们没有问过。”他望着神情受伤的言风,忍不住好奇道:“如今你对青萝是怎么个想法呢?”
言风抿了抿唇,目光呆滞的望着桌上的错金牙筷,过了好久才道:“青萝她……很好,我想找到她,我们带着团团好好过日子。”
语气里已经没了当初游戏人间的轻浮,这几年来他从镖局的普通趟子手,靠着自己成为了京都最大镖局的总镖头。
外人笑他堂堂护国公府的小公爷不误正业,景烁却知道他一路走来付出多少艰辛,也知道他走南闯北也是想着能遇到青萝。
“春天的时候,青萝就回来了。”景烁看着言风端酒的手抖了一下,泼洒出的酒水顺着带有薄茧的手指滴落到桌上,“只是她早已经不是你记忆里的青萝了。”
酒席散去,风雪已停,景烁慢悠悠走在寒夜之中散着身上的酒气。
初一的夜晚没有月亮,只有几颗明亮的星星四散在天际,他又想起言风的话,他说:“我等她回心转意。”
那般斩钉截铁的语气,义无反顾的神情,叫他感动之余,又生出许多的怜悯。如果言风早一点想明白该多好,这些时光便不会白白蹉跎浪费。
幸好他与娘子,两心相知,从无猜忌。想到这里,他加快了步伐,只想快一点见到林乐心。
房里亮着灯,她在等他,这认知让他无比的安心。
洗漱过,换好寝衣,回到房中,只见林乐心抱着话本子已经睡去,他小心抽掉她手中的书,却还是惊醒了她。
“吵到你了?”
“嗯。”她闭着眼翻身面向桌里。
景烁吹熄了灯,也轻手轻脚爬上了桌,“咦,煊儿呢?”
“在言夫人那里,言夫人说要给他们讲故事。”想到言夫人要讲的故事,她睡意全无,“你知道言夫要给他们讲什么故事吗?”
景烁钻进被子,将林乐心揽入怀中,轻笑道:“虎姑婆。”
“你怎么知道?”林乐心扭过脸看他。
景烁闭上眼忍着笑说,“这个故事言风从小听到大,但凡他小时候调皮不听话,言夫人就吓唬他说虎姑婆要来吃他的心肝。”
唔,听起来是很好笑,可是……
“怎么能跟小孩子讲这种故事,万一吓到他们怎么办?”
景烁将她抱得更紧,安慰她道:“你看言风从小听到大,结果还不是长成没心没肺的样子。别担心,小孩子心大着呢。”
“这倒也是。”她想了想,“咱们小时候也喜欢听鬼故事,可现在还不是照样走夜路。”慢慢一颗心放了下来。
“我跟言风说了,说青萝春天时会回来。”林乐心一时没说话,又听景烁继续道:“言风有些可怜呢。”
这些年言风的改变她也看在眼中,只是她也不知道青萝的情感生活,“万一青萝…… ”
“五年了,总该有个了断,不论结局是好是坏。”景烁感觉林乐心翻过身面对着自己,“我刚刚还在庆幸,庆幸咱们之间从来不曾有过误会,我喜欢你的时候,你也正好喜欢着我。”讲到这里,他睁开眼幽幽望着她,慢慢勾起唇角,“阿姐,景明煊那个讨厌鬼不在。”
“谁家爹爹会叫自己儿子讨…… ”余下的话,淹没于唇舌之间。
景烁去解林乐心衣带时,在她耳边道:“阿姐,我今年的愿望就是把景明煊赶出咱们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