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一年岁始。
昔时人丁清冷的东明侯府,早已不是当年凄惨模样。
景雍贺对如今生活十分满意,儿子上进出息,儿媳妇贤惠明礼,新纳的夫人良善大度,岳父一家也是十分亲和有礼,更不用说三个边边大的小娃娃在院子里上窜下跳,说不出生动可爱。
屋里暖意融融,外边下着鹅毛大雪,三小只都是四五岁的年纪,正是活泼好动狗都嫌的时候。
见到下雪比收到压岁钱还高兴,一早起来就嚷着要去堆雪人打雪仗,好不容易哄着吃过午饭,再也没理由拘着他们,于是景烁对着胡十一郎道:“十一郎,你带着他们三个好好玩。”
“叫舅舅。”胡十一郎已经记不清是第几次做出这样的提醒,然而景烁丝毫不放在心上,支使起他来比支使自家儿子还顺手,“你多看顾着点如月,别教她脏了衣服,一会儿他那个不负责任的爹也该来看她了。”
“我晓得。”胡十一郎乖觉的站起身来,牵着两个小女娃就往外走,走了两步才意识到自己被大外甥吩咐的明明白白,“叫舅舅。”
景烁顺水推舟道:“你既是明珠的舅舅,如月和煊儿的舅爷,照顾他们不是理所应当吗?”
似乎是这么个道理。
只长个头没长心机的胡十一郎点点头,带着三个娃就去了大雪纷飞的院子。
林乐心不放心想跟出去,却被景烁拉住了手,“外边能冻掉耳朵,你别出去。”
“可…… ”
“小孩子不怕冻,由得他们去吧。”
那边胡三娘已经张罗着摆好了宜和牌,挽起袖子准备大杀四方,“儿媳妇,我预感着咱俩今年财运旺,快来赢些今年的脂粉钱。”
林乐心觉得遇见家里有矿的胡三娘,就是财运不旺也不行,她还在踌躇,就见景烁推了她一下,“娘子,三娘要散财了。”
胡三娘耳朵特别灵,听见景烁的调笑不由竖起眉,“你可不许玩,你太奸诈,我们都玩不过你。”
此话一出得到众人附和,景雍贺与胡老爷也忙点头,都说十赌九输,他们遇到景烁就一次了也没赢过。
“好好好,我不玩。”景烁心说对付你哪用自己出手,就是他家娘子也能杀他们一个片甲不留。
四人分东西南北坐好,景烁就坐在自家娘子边上端茶倒水剥瓜子喂糖。
林乐心牌打得极为稳健,即便不赢也很少放胡,景烁素来对她放心,景雍贺正好坐他们上家,他打出的牌,十次有八次都要得景烁一声叹息。
这叫景雍贺十分憋屈,终于在他仍出一张二万,得景烁道一句“这牌也敢打”后,他崩溃了,一拍桌子道:“你这么厉害,为啥以前会欠一堆赌账,要老子去还?”
只这一句就让景烁乖乖闭了嘴,景雍贺甚少见他儿子不跟他顶嘴,此时心中升起怀疑,“难不成你是故意的?”
“哪有。”景烁摸着鼻子否认,“是那时手气背…… 对,是手气背。”
“真的?”他怎么就这么不信呢,还待继续说下去,忽见林乐心推倒自己面前的牌,“胡了。”
胡得正是他的二万,景雍贺嘴角抽搐,看着林乐心推倒的牌,不由气道:“上把我出五万你为什么不胡?”
“放过你一次,还能放过你二次啊。”景烁手心朝上,“给钱。”
余光瞄见自家娘子唇畔含着一抹渺远的笑意,只觉心中一甜,知道她是为自己解围。曾经他混迹于赌场,却从不用心,只想一掷千金拼命败他老爹的家,想让他早早放弃自己,这样他便可以回云中城,可以可怜兮兮的对林乐心说:“我爹不要我了,我现在只有你。”
景雍贺果然不再纠结前事,“先欠着行不行?”
“哪有大过年欠账的,快给钱,不然我们不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