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滴温热透过薄薄的中衣滴到她的肩背,姬姜怔忡。
“瑚儿可知,我是夫君,但寡人也是国君,国君只能是国君,可夫君却不能,自从知道你要撒手离开,那个夫君便也跟着你一起去了,而寡人,只能等到百年以后再向夫人赔罪!”
肩背的温热一滴又一滴浸入她冰凉的肌肤。
那情浓时的爱称,应是他深深的叹惋和深情的伤感。
本是真挚动情的话语,本是甘愿赴死的深情,怎耐如今已没有如初的美好。
什么赔罪,要如何赔罪?赔罪可会让她活过来?重新来过?
他可知在她最后的时刻只有夫君和他们的孩子?
而他,只有他的邦国……
他答应过她的,不离不弃,可他就那样弃了她。
终究,她嫁的是君,不是夫!
算了,明白了,心冷了……
即便她从未见他流过眼泪,可他的愧疚已与她无关。
姬掘突慢慢松开怀里静得可怕的人,四目相视。
他满眼痛色,她满目凄惶。
他满眼的痛色里掠过从未见过的软弱,梭巡着她眼里的温度。
可她那幽黑的双眸里只有斑驳的水光,让他的心更痛。
而她亦是满目的凄惶里浮起从未见过的迷茫,梭巡着他眼里——她的余生……
曾经夫君和孩子是她一生的期待和指望。
如今一下子什么都没有了,余生该要如何度过……
颓然闭眸……
忽然,殿外传来了婴儿的啼哭声。
姬姜脑中电闪般浮现出,出嫁前君父的郑重嘱托:“我的儿,为父许你的夫君可是这天下女子都想嫁的郑桓公姬友之子,如今的郑国国君姬掘突,虽说从此你将贵为郑国国母,尊荣至上,却也要时刻谨记你身系母国盛衰,望我儿早早诞育嫡子,安稳一切,切忌在任何时候都不能因一己之身置母国于不顾啊!”
心,痛与寒、怨与恨、生与死,又沉又重!
良久良久,终是喟叹一声……
她松开紧攥被褥的双手,无力地伏进姬掘突的怀里。
双手颤抖着慢慢环住姬掘突宽阔的后背,却随即骤然死死攥紧他的衣襟。
殷红的眼底涌出再也止不住的泪水,终如决堤一般恸哭起来,哭得嘶声力竭……
只是,那曾经被夫君疼爱填满的内心在她悲凄欲绝的哭声里慢慢地空了……
从今以后,那心底,只余君权对她生死掌控的愤恨和恐惧,并伴随了她的大半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