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寂、灰暗,眼前是模糊的一切,肚腹弥散着刀劈的疼痛,模糊的余光里一个妇人抹着眼泪从她身边抱起襁褓,转身递给了另一个人。
婴儿哭声渐远,只有意识的最后那一幕格外清晰,便是姬掘突举剑劈向她肚腹的一刹。
这时,一个双眼红肿、惊愕地张着嘴巴、哆嗦着双手的妇人映入眼帘,模糊的视线、晕眩的意识胡乱聚焦着,这是傅母姜的脸?
“小……小君……”傅母姜惊愕地说不出完整的话,她难以置信,只剩最后一口气,只等最后一口气咽下,只待召告天下诸邦“薨逝”的小君竟然醒了过来?
还未等她彻底回神,突然,姬姜猛地抓住傅母姜的手腕,竭力撑着脖颈。
她的手因为虚弱而颤抖得十分厉害,一双血红的眼睛瞪视着傅母姜,吃力地嘶哑道:“……国……国君……要……杀我?!”一颗豆大的泪珠随之滚落。
身子本来是麻木的,但这一动下身却传来一种撕裂之痛。
随之有一股火辣辣的温热流出,但似乎都比不过刚才那一剑劈腹之痛。
显然姬姜并未完全清醒,仍然沉浸在刚才过于恐怖的梦里。
傅母姜仍然惊的一时无法回神,只是极力地梭巡着眼前的人。
眼里的泪水打着转,昏厥了好几天的姬姜。
本应虚弱至极,却如此竭力地撑着。
那惨白的脸上,含着泪的血红双眼格外骇人。
这是傅母姜将姬姜自小抚育长大以来第一次看到她的脸上尽满了恐惧和愤恨。
傅母姜终于确定,不是自己眼花,是她的主子真的活过来了。
不由大惊:“小……小君!没……没有……”
傅母姜流着泪嗫嚅着艰涩道:“国君没有要杀小君……国君……只是以……国嗣为重……”
国……翤……,姬姜怔怔,烧得旺旺的炭火在耳边噼啪作响。
漆黑的夜色衬得殿内烛火越发明亮,梦境渐渐模糊。
意识渐渐清晰,她手一松,无力地跌回榻间,缓缓扫视着眼前越来越熟悉、真实的一切,所有的记忆碎片迅速回拢……
有孕、欢喜、胎动、期盼、生产……很痛……
生产之痛,痛入骨髓,生不如死,初产妇的她从未经受过。
就在她觉得快要撑不下去的时候,隔着屏风。
透过开合的殿门,她看到了殿外姬掘突焦急徘徊的身影,焦怒的声音一声声传来。
“寡人只听到夫人在里面受罪,倒是你们还好还好,夫人怎么会疼成这样?到底怎么回事?”
“等等等,还要等多久?夫人能不能撑得住?”
“夫人已经疼得这样厉害,还要多厉害?寡人从未见她疼成这样,你们的本事呢!”
……
便是这些字字心疼,句句忧心的温暖与安宁,让她坚忍着撑过一次又一次的煎熬与疼痛,一次又一次地对自己说“一定要生下这个孩子……”
突发难产,痛入骨髓变成了噬骨蚀心。
也不知濒死多少回又被唤醒过多少回,她用尽了全部的坚忍,终是抵不过疼痛一次又次侵蚀掉她脑海中的一切。